《穿成反派的娇滴滴[快穿]》作者:后紫 文案: (苏慡都有,糖分很足,1V1) 这辈子早就错过了早恋的苏雪桐,得了个“童养夫”穿书系统,里面的反派大佬千千万,个个都在成长期。 苏雪桐被委以重任,对这些反派进行爱的饲养和教育。 一号大佬:我妹妹不会做饭。 二号大佬:姑姑她一见太阳就头晕。 三号大佬:她的作业我来写。 …… 嗯,到底是谁饲养谁来着! —— 世界背景一: 桐丫儿的爹进了趟城带回家一个十三岁的瘦弱男孩。 旁人都传那是桐丫儿爹在外头的私生子。 只有穿书的苏雪桐知道,她娘nüè过的娃是未来隆城赫赫有名的冷血少帅! 这位少帅大人还娶了她为妻,当然不是因为爱慕她像年画娃娃一样圆润的大脸,而是要报当年她娘折磨他的大仇。 十岁的苏雪桐一想到往后的炼狱生活便咬紧了牙关,拒绝投喂,并想方设法抱紧了未来少帅的粗大腿。 世界背景二: 活了万年的修真界老祖宗苏雪桐在自家小区的门口捡了颗蛋,正犹豫是要清蒸还是红烧的时候,蛋——破壳了! 其他世界待补充。 还有,文名不是反派开滴滴哦!(官方吐槽最致命) —— 扫雷:三个故事后为双穿。 内容标签: 甜文 快穿 慡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雪桐,养养,司铖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变态大佬(1) 苏雪桐睁开了眼睛,耳边的声音很是陌生。 “苏言和,我最后问你一遍,司铖是不是你原先那个相好的孩子?” “秀珠,你怎么不相信我呢?那孩子真的是我在城里捡的。” “我就是不信!” “那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 男人委屈巴巴的声音传了过来,同时传过来的还有两个人拉拉扯扯翻动chuáng铺的声音。可没有多时,这声音就变了模样,从喝问变得旖旎起来。 “言和!你说桐丫儿睡着了没?” “那丫头能吃能睡,肯定早就睡着了。” “言和,你说咱们是不是也该给桐丫儿添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 女人的声音像是带了把钩子,肯定勾的男人心里直痒痒了。 苏雪桐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听见了什么。 脑海中一窝蜂的涌过来无数的记忆,紧跟着出现了一个奶萌奶萌的小甜音:“苏雪桐你好,我是养养,你看这是童养夫的第一个游戏世界,多美!” 什么鬼?! 前一秒,她还在电脑旁边准备写程序。 一阵心悸后,天旋地转,她就来了这地儿。 她琢磨着自个儿没准儿是猝死的,没办法啊,程序员啊,加起班了简直不要命。 尤其是她手里头正带一个项目,就是最近特别流行的一本小说,听说网络上的点击都破了好几千万了,公司想让她将小说改编成一款供广大女性|爱玩的恋爱养成游戏。 游戏她经常玩,恋爱是真没谈过。 小说一拿到手,她都傻眼了,什么玩意儿??童养夫!!! 有心想问问旁边那哥儿们……哥儿们比她入行早,做游戏开发做了快十年了,可头都快熬秃了,至今还是个光棍。 光棍儿和她心有灵犀,凑头看了一眼剧本,“啧”了一声,紧跟着和她一样愁眉苦脸。 苏雪桐的心里还憋了一肚子的吐槽没来得及说,下一秒,就到了这儿。 那个奶萌的小声音一落下,苏雪桐的脑海里自动生成了一个影子。 看那身高像十岁左右的孩子,穿着一个大褂,梳着油头,手里头还捏了把扇子,跟说相声的小先生似的。 小先生转了身子,手指轻轻一旋,打开了折扇。 “请问……”苏雪桐看不清他的五官,战战兢兢地开了口,心想着这位不知道是牛头还是马面。 “你什么都不用问,你脑海里的信息已经自动生成,我来就是和你打声招呼。你好好gān,我jīng神上给予你……” 话并没有说完,苏雪桐脑海里的影子像是一团被风chuī开的雾,消失的没有了踪影。 嗯……就是这么匪夷所思。 苏雪桐懵了片刻,捂着脑袋,想要理一理因为接收的信息过多,而乱如麻团的思绪。 这时,她的脑海里自动闪出了一幅又一幅的人物剪影。 司铖,十三岁,从小没爹,十岁丧母,后来一直在街上流làng,于一个月前被苏雪桐的爹带回了家。 苏雪桐,十岁,优点吃货,缺点无脑,她娘让她gān什么她就gān什么。 苏言和,三十岁,苏雪桐的爹,酿酒铺小老板,心地善良,怕老婆。 谭秀珠,二十八岁,苏雪桐的娘,因误会司铖是苏言和在外面生的私生子,对其各种凌nüè。 主要人物司铖经历了一系列的人生巨变,各种重创和nüè待之后,整个人都变态了,看起来雍容大度,实际上冷血无情睚眦小忿有仇必报。可这个时候,剧情扶摇直上,司铖开了外挂,先是当上了土匪头子,后又找到了亲爹,走上了人生的巅峰,成了隆城赫赫有名的冷血少帅,杀人如麻,bàonüè成性,反正只要是变态的事情,他都gān过。 最变态的是他还娶了苏雪桐为妻,当然不是因为爱慕她像年画娃娃一样圆润的大脸,而是要报当年她娘折磨他的大仇,将所有他承受过的凌nüè都施加在了她的身上,最后一朵圆润的胖娇花惨死街头。 苏雪桐当机了一刻,才明白那个惨死街头,说的正是不才——她。 去你妹的年画娃娃!! 紧跟着她的脑海里就跳出了本次任务—— 把变态教养成五好青年。 MMP的,苏雪桐也就挣扎了一下子,便明白过来如今她的小命是掌握在了那个变态的手里。 而变态就睡在炕的另一头儿。 乡野小镇的人哪有那么多的讲究,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隔壁的老赵家,四个儿女加老赵夫妻,全部挤在一张炕上。 苏家同老赵家比起来,还是算好的。 前些日子苏言和把司铖带回家之后,苏雪桐的小炕上就多了张桌子,她睡在桌子这头儿,司铖就睡在桌子那头儿。 这会儿,也不知道变态睡着了没有。 苏雪桐微微抬起了头,可今儿是yīn天,天上连颗星子都没有,屋子里又没灯,桌子那头儿黑乎乎的,看不着一点儿动静。 可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她,司铖肯定没有睡。 太|安|静了,安静到根本就听不到他呼吸的声音。 泥造的房子不隔音,谭秀珠和苏言和那厢的动静越来越大了。 这样的声音先前还能忍受,兀的觉得多了一个自己这样的听众,苏雪桐苦着脸,尴尬的要命。 心里想的则是,卧槽卧槽卧槽! 任谁听到这样的墙角,内心也只剩下这样的词汇来表达尴尬窘迫以及卧槽的心情。 可那声响似乎还得持续很久,苏雪桐直起了头,捏着鼻子装可爱,呓语似的道:“娘,吵什么呢?天还没亮,你再让我睡会儿!” 谭秀珠一听见女儿的声音,脸刷一下就红了,慌里慌张,一把推开了身上的苏言和,“哦,桐丫儿啊,天,天还早,你快睡,娘不吵你了啊!” 那厢终于没声响了,苏雪桐也终于松了口气。 淡定吧! 不淡定不行啊,反正都这样了。 她这么想的同时,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又瞥向了桌子那头的司铖。 养成一个变态,她是不是得比变态还变态才行? 可惜了了,就是她来的有些许的晚,一个月的功夫,那个谭秀珠也不知道把司铖nüè到什么程度了。 希望离变态的程度还远,仍然可以挽救。 这么想着,苏雪桐闭上了眼睛,是骡子是马,还是等睡醒了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天黑的时候别想事情,想了也是白想。 第二天一早,苏雪桐醒来的时候,桌子那边的变态早已没了人影。 她坐在炕上,这才看清了自己的小肉手和藕节一样的白嫩胳膊,一时之间难以适应。 忽地听见大门吱呀了一声,这就听见少年略带了些沙哑的声音,“婶婶,柴禾捡来了。” “搁在那儿,把水缸挑满。”谭秀珠冷冰冰地道。 苏雪桐听到这儿,小肉胳膊撑着炕边,跳了下来。 她蹬上了自己的绣花鞋,倚在门边的时候,大门又吱呀了一声,她只看见了一个黑色的衣角和硕大的木桶。 “娘,我gān什么呀?”她眨了眨眼睛。 谭秀珠觉得自己这闺女今儿勤快的有些过了,她啪的一下折断了一根树枝,没好气地说:“洗脸去。” 一扭脸,进了厨房,锅里的稀饭就缺一把火了。 苏雪桐拿牙刷沾了些牙粉,忽略了那不适的口感,眼睛有意无意地瞟向了门边。 一个身高魁梧的男人推门进来,一双晶亮的眼睛瞧见她时,浮现出了暖暖的笑意,“起来了!” 苏言和的形象,和她脑海里的剪影几乎一样。 “爹!”苏雪桐漱完了口,乖巧地应对了一声。 “司铖呢?”苏言和扫视了一圈,问话的同时,迈腿进了厨房。 谭秀珠尖利的声音立时就传了出来,“我让他挑水去了。要不呢?我养个少爷?” 苏言和那句“他伤还没好利索”在嘴唇边犹豫了又犹豫,咽了回去。 他抬脚出了厨房,谭秀珠追了出来:“苏言和,你不许去,吃了饭,赶紧开铺子。” 苏雪桐才拿粗糙的布巾擦gān净了脸,一听这个,啪嗒把布巾扔进了木盆里,转身就从门缝里闪了出去。 谭秀珠在她身后喊:“桐丫儿,你去哪儿啊?前儿才病了一场,仔细又受凉。” 苏雪桐一声没吭,按照脑海里的地图,直奔河边而去。 她想起来了,苏言和之所以把司铖给捡了回来,就是因为那个瘦弱的少年,肩膀上受了枪伤。 伤筋动骨还得一百天,更何况是生生打出来了一个窟窿。 苏雪桐抿着嘴,扭着自己的小肉~身子,一路疾走。 谨慎起见,她猫着腰上了河沿,躲在了一棵小矮树的后面。 稀奇稀奇真稀奇! 她居然看见了一头尾巴耷拉在下面的哈士奇…… 白木镇的后面是白木山…… 阿不,是头láng啊! 那头lángjī贼的很,垫起了láng爪子,一点一点地往河边靠。 苏雪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边,正要出声提醒河边的少年。 只见那个拿着扁担的瘦弱少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一扁担挥了出去,jīng准命中láng头。 那头láng嗷呜了一声,四肢朝上,摔出去了好几米。 苏雪桐的脑海里顿时出现了一记尖锐的机械声音—— [目标人物绝杀世界低等动物,变态值加5。] 苏雪桐目瞪口呆,一时也没发现这声音与那个叫养养的不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别看变态未成年,那他也是小变态啊! 第2章 变态大佬(2) 白木山下白木河,不单单是白木镇的饮水来源,也是周遭野shòu畜牲的母亲河。 将将那一声响,惊飞了飞鸟无数。 那头láng在地上挣扎了两下,愣是没再爬起来。 司铖深吸了口气,举着扁担上前查看。 那láng奄奄一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司铖举着扁担,又朝láng头砸了两下,直砸的那láng一下都不再动弹,心里悬着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手一软,扁担就从手里滑了出去。 他下意识用左手捂住了右胳膊,那儿的枪伤,好了一半儿,刚才一使力,乍出了一背的冷汗。 苏雪桐在上面看的真真儿的,大气儿都没有出一口,却没防着,脚下一滑,踩响了脚底的松树枝。 司铖警惕地朝上看去,“谁?” láng行成双。 他用脚挑起了扁担,忍住了胳膊的剧痛,凝神瞪着发出声响的地方。 知道未来的司铖很厉害,却不知道现在的司铖也这么牛13的苏雪桐,一时之间考虑不好该用什么样的表情走出去。 就是这纠结的时候,打河沿的另一边冲下去了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与此同时,苏雪桐的脑中出现了人物剪影。 要说苏雪桐作为谭秀珠的狗腿子,没少gān欺负司铖的事情。 那么眼前的这两个少年,就是狗腿子的狗腿子,最低等的狗腿子。 唯原装的苏雪桐马首是瞻。像什么言语攻击啊,鼓动小伙伴群殴啊,总之这月余以来,每天必gān的事情就是吃饭睡觉nüè司铖了。 “小叫花子,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死我家的狗!” 说话的少年叫王久河,身量不高,但长得瓷实,一看就是有一把子力气的。 他跑的飞快,使劲儿推了司铖一把。 司铖一个踉跄,后退了一步,一只脚踩进了河里。 “这是láng!”他急急辩解。 “胡说八道!这明明是我家的狗!” “你家的狗叫大huáng。” 王久河支吾了一下,倒是后头的huáng达脑子转的快,咧着嘴道:“这是久河家刚养的狗!” “对!”王久河立刻找回了气势。 这要是头活láng,还好辨认一些。 可眼前这头死láng,个头不大,周身的凶恶láng性犹如它头上的鲜血,早就一泄而光,看起来的的确确与狗没有多少区别,还是条死狗。 司铖百口莫辩,他转了身子,拎起了搁在一边的木桶,没入了河水中。 倒是没忘记自己本来是要做什么。 王久河觉得自己被忽视了,撸了袖子道:“小叫花子,你什么意思啊?” 可能是类似的叫嚣,司铖听的多了,他充耳不闻,一桶打了个半满,又拎起了另一只木桶,才把木桶甩入河中。后头的王久河抬起了腿,想出其不意来着。 可司铖用余光一瞄,灵活地闪了过去。 王久河没害着人,倒是把自己搭了进去,一个狗啃泥的姿势,直接扑进了河里。 huáng达拉都没拉住。 树后的苏雪桐捂了捂眼睛,这狗腿子的智商让人太着急。 可她再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底下的形势已经急转直下。 huáng达拽起了王久河,两人一起,就跟司铖gān上了。 别看司铖的个头高,可长时间的流làng导致了营养不良,瘦的跟片叶子似的。 他打láng,那是打了láng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这局面,一打一,也许还成。二打一,明显就不成了。 更何况,不知为何,司铖并没有使出全力。 就只见三个少年,在河里滚来滚去。 王久河发了狠,死命地将司铖往河中央拖去。 白木镇上的孩子鲜有不会水的。 而那司铖一个外来的孩子,看起来却是明显不会。 先前在浅滩的时候,还有招架之力,这会儿竟任由人随意碾压。 苏雪桐急了,“噌”一下就站直了。 她现在要是再不出去的话,根据主角不会死的定律,小变态会被那两个狗腿子弄个半死,等他缓过来劲,岂不是更变态了。 可那句“住手”还不曾喊出口,一阵剧烈的疼痛顿时席卷而来,她张大了嘴,竟似鱼儿离开了水似的,没法呼吸。 苏雪桐下意识扶住了胸口,这突如其来的疼痛,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过度? 下头的打斗叫骂声音还在继续,她试图让自己先平息一下心情。 这时心里则闪过了另一个念头。 按理说,她这年纪,哭哭啼啼的出去“你们别打我哥哥”,这是多刷好感度的事情啊! 可苏雪桐二十几岁的芯子不答应她去gān这么臭不要脸的事情。 想到此,呼吸居然顺畅了许多,她从树后跳了出来,伸手一指河里,大喝一声:“王久河,要是我家的水桶被冲到瀑布的下面,我要你好看。” 王久河正死命地摁着司铖的头,一听见这声音,顿时虎躯一震。 眼见苏家的木桶就在不远处,随着水流,往下流去,他松开了司铖,眼疾手快地扑了上去。 就是这个空档,司铖手脚并用爬上了岸,倒在了岸边,气喘吁吁。 苏雪桐从上面跑了下来,正想伸手将司铖扶起来,那边王久河和huáng达上了岸,王久河的手里还拖着苏家的木桶。 苏雪桐皱了皱眉,缩回了手,也没一棒子把俩人都打死,而是三个人一块儿训:“打个水,你们三个怎么打起来了?” 大老远看过去,这画面有点好笑,站着的两个湿漉漉的男孩,比她高出了一头,可她娇滴滴的声音一出来,两人低着头,连句辩解都没有。 司铖的眼睛忽闪了一下,原先他还以为王久河和huáng达是受了苏雪桐的教唆。 难道不是吗? 他喘匀了气儿,一声不吭,从地上爬了起来,拿扁担勾起了两只木桶,晃晃悠悠就上去了。 王久河这才气呼呼地说:“桐丫儿我跟你说,下回我就把他压到水里,冲到瀑布下头去。” 苏雪桐一想,不用问了,这肯定是原主以前造的孽。 一时半会也和这俩人解释不清楚,苏雪桐摆了摆手,跟着司铖爬了上去。 一路跟着,眼看着少年被扁担压弯了腰,却仍旧脚步稳健。 眼见着司铖进了苏家的大门,苏雪桐没急着进去,就站在自家的墙根底下,想要好好地捋一下这个事情。 就是眼前这个状态,到底该从哪方面着手,让大家都对司铖好一点儿呢? 俗话说,变态不是一天养成的。 俗话还说了,一个变态的后头,至少有十个变态在bī着他变态。 这边主意还没有想出来,就听见院子里传出了谭秀珠喝骂的声音。 “我让你去挑水,又没让你去河里洗澡。你看看你打回来的水,混的跟泥汤子一样,能用吗?这点活都gān不好,我家可不养白吃饭的人……今儿早上你不要吃饭。” “秀珠!” 苏言和正想阻止,这个时候,苏雪桐推门进来了。 谭秀珠的注意力转移,一看见自家闺女,虽说仍旧是不悦的语气,但脸色缓和了许多,“死丫头,吃早饭呢,还到处乱跑!” 苏雪桐看了眼低头立在厨房外面的司铖,心想这小孩也是个死脑子,就不会辩解一句吗? 可她转念又一想,兴许也是辩解过的,但肯定没有用。 她张了张嘴,心里已经打好了腹稿,要把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出来。 错不在司铖啊,都是那两个小子没事找事。 可苏雪桐的嘴才张开,第一个字就卡在了嗓子眼儿边,脑袋里跟埋了个炸|弹一样,轰隆一声,崩的她整个人都傻掉了。 “娘……不是……” 她听见自己这样说的时候,好像是有万箭齐发,she中了她的心脏。 头疼、心疼、呼吸困难。 就和刚刚在河边的状态是一样的。 苏雪桐的脸色发白。 谭秀珠吓了一跳,伸手搂了她道:“桐丫儿,怎么了?” 苏雪桐摆了摆手,等到稍微缓了口气,她听见苏言和说:“是不是饿的啊?赶紧,先吃点饭。” 说着,推了推她,还扯了一下旁边的司铖。 谭秀珠这会儿只顾紧张女儿,也顾不上和司铖较劲。 苏雪桐一想,这也行,反正解释不解释的,都是为了让司铖吃上早饭。 四个人围坐在一个四方的木桌子旁。 苏家的早饭简单,也就是一人一碗稀粥,再加上玉米面的馒头。 苏雪桐的心里有一个念头,想要验证一下,她拿起了一个玉米面的馒头,啃了一口,就把馒头往司铖的跟前儿一扔:“馒头太硬了,小叫花子,给你了。”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苏雪桐不怕死的做了第二次试验,她夹起了一筷子咸菜,筷子刚想伸到司铖的碗里,忽然脑中响起了一个炸雷,紧跟着,脑袋里如进了电锯似的,钻的她疼痛难忍。 递出去的手将将碰到司铖,就因为疼痛下意识弹了回来,咸菜撒了一地。 谭秀珠气上加气,冷着脸对司铖说:“你既然不想吃,那就什么都别吃了!” 呃……这好像和苏雪桐的初衷不大一样。 不过,若说刚才莫名其妙的疼痛还能算是偶发性事件,苏雪桐将那个当作了原主的身体不好。 可现在呢,头疼的快要炸掉了。 她还是不信邪,一咬牙,闭上眼睛,心里想说的是“娘,今早上的事情不怪司铖,他也不是我爹的私生子……” 可那个“娘”都没能喊出去,人就直挺挺地往后一倒,疼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雪桐一醒来,头仍旧很是钝痛,就好比是先前受到了重击。 好在,她心思够活络,况且试验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证明—— 这是那个养养让她要稳住原人设的警告啊!她不可以直接对司铖好。 想想先前那种翻江倒海要人命似的疼法,她心有余悸! 这时,门“吱呀”一声响,苏言和打外头进来了。 他一见闺女睁开了眼睛,顿时大喜,“桐丫儿,你终于醒了!” 苏雪桐揉了揉额角,问他:“爹,我睡多久了?” 苏言和将手里的碗搁到了一边,眼眶发红,“桐丫儿你都睡了三天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和你娘就没法活了……” 屋外响起了谭秀珠的声音:“她爹,桐丫儿是不是醒了?” “醒了。” “我就说那个半仙有能耐,你还不相信!”谭秀珠喜气洋洋地推开了门,瞧见自个儿闺女明显变尖了不少的小脸,又忍不住眼泪汪汪的。 “什么半仙儿?”苏雪桐没听明白。这什么鬼的封建迷信剧情! 谭秀珠闷哼了一声:“自从那个丧门星进了家门,你都病了两回了。咱们镇东头的王半仙儿可说了,他就是十世的恶鬼转世,要是想让你病好,就得拿他的血养着你。” 第3章 变态大佬(3) 苏雪桐一口气儿差点没上来,这才看清了苏言和放下的碗里盛了些什么东西。 她声音微颤:“司铖人呢?” “在西厢房呢。” 苏雪桐活了二十几年,从没有经历过这么惊悚的事情。 那碗里的…司铖的…血!!! 难不成是给她……喝的? 苏雪桐的脊背一阵阵发凉,脑袋里嗡鸣了很久,才算找到自己的声音。 她急怒道:“娘,你怎么能给我喝人血?” “没有没有,那王半仙儿说了,就是划开丧门星的左手,再划开你的右手……” 经谭秀珠一提醒,苏雪桐下意识就向自己右手手腕摸了过去。 那儿缠着厚厚的一层白布,稍稍一动,她“嘶”了一声,咧开了嘴。 谭秀珠急忙道:“你别乱动啊!王半仙儿可说了,最好是让他的血滋养你七七四十九天。” 苏雪桐黑着脸心想,每天放这么半碗的话,那司铖能活过七天都是个未知数,更别说什么七七四十九天了。 世上果然是没有冤死的鬼啊! 要不原主后来就横死街头了呢! 苏雪桐恋爱都没谈过,更理解不了谭秀珠这个已婚妇女的心思。 要说她真的坏,对待自己的女儿却是没有一点坏心。 可她对原主有多好,对司铖就有多坏。 别说司铖不是苏言和的私生子,就算真的是,也不应该行nüè待之事啊。 毕竟司铖又没有错,要打要杀,也是得先紧着苏言和。 瞧瞧司铖这倒霉催的,连带着她也得跟着倒霉。 比方现在,司铖被放了血,固然很疼。 可她手腕子一动也疼啊。 再说了,这年头,没有防疫针,司铖又在外流làng了那么些年,谁知道身上有没有什么隐疾,还是会传染的那种。 这比喝人血,好不了多少。 苏雪桐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各种不适,心里倒是想起正事来了,脑壳儿一阵一阵的抽疼。 司铖那厢被放了三天的血,这心理不定得扭曲成什么样子。 苏雪桐挣扎着要下chuáng,谭秀珠拦住了她,“你这孩子,才醒,就不肯安生地躺着了!” 母女俩正在僵持,门口那厢传来了砰砰的敲门声音。 “苏家的在家吗?” 谭秀珠一听这声音,赶紧应答:“哎,王先生,在家呢!” 扭头又嘱咐苏言和:“你看好了闺女。” “谁啊?” 苏言和没有回答,可苏雪桐问话的同时,已经接受到了脑海里的信息。 来人正是王半仙儿,又叫王瞎子,平日里就靠坑蒙拐骗营生。 苏雪桐的火气腾一下就起来了,怎么教养司铖那个小变态,她还真没有具体的章程。 不过,现在,她准备给他上第一节 课——别遇到什么事情都是逆来顺受,长期的压制自己,压着压着可不是就变态了。 不是非得闹得你死我活才叫反抗,有的时候软刀子捅人更有意思。 苏雪桐憋了一肚子的坏主意,下了chuáng。 就装神弄鬼呗,谁不会呀! 苏言和想阻拦来着,但他有个毛病,不光怕媳妇,还管不住孩子。 “桐丫儿,你娘不让你下chuáng。”苏言和嘴上说着,手上却没有任何动作。 苏雪桐蹬上了绣花鞋,瓮声瓮气地说:“爹,你怎么能任由我娘胡来呢?” 说着,她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稍稍停顿了一会儿,警惕中的头疼并没有席卷而来。 她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刚刚那句话她是从自己的角度上质问的。 那接下来她要办的事情,问题也就不大了。 苏雪桐的心稍稍安定,她很有技巧地摸着四方的桌子往外走。 后头的苏言和见她如此,心里顿时咯噔一跳。 “桐丫儿,你,你看不清吗?” “哦,爹,屋里没有点灯,我看不大清。”苏雪桐按照打好的腹稿回应。 苏言和大惊失色,要知道现在可是白日里,虽然关着门,可从天窗泄下来的阳光,足以照清楚屋子的每个角落。 他屏住了呼吸,眼睁睁看着女儿摸到了门前,吱呀一声推开了门,脆生生地朝着院子道:“谁呀?这么晚了,还来找我娘!” 这么晚了? 谭秀珠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脑子还没转过弯的时候,下意识后推了一步,责怪道:“你看看你,让你看着闺女你都看不好!” 这话是朝着苏雪桐后头的苏言和说的。 苏言和这会儿还没从震惊中醒过神儿,他慌乱地说:“秀珠,桐丫儿的眼睛……” “今儿的天怎么那么黑,天上连一颗星子都没有。” 苏雪桐瞪大了眼睛,四处乱看。 她大概给了谭秀珠几十秒反应的时间,看着她的表情从不能相信转化成了悲痛。 苏雪桐这才将视线落在了院子里的王半仙儿身上。 这人看起来四十来岁,身上穿着一件灰突突的大褂儿,鼻梁上架着一个黑色的圆形墨镜,尖嘴猴腮的模样,手里还捏着一根竹棍。 苏雪桐顿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她一手扯了谭秀珠的袖子,开口的那一瞬间,嘴唇还颤抖了两下,拉着哭腔道:“娘,娘,有鬼!” 她另一只手抬了起来,不偏不倚指的正是王半仙儿。 这一个紧跟着一个的惊吓啊! 谭秀珠满心还都是自己女儿的眼睛看不见了这可怎么办好,下一秒就只有倒抽凉气儿的力气了。心里头还琢磨着闺女的眼睛,不知道王半仙儿能不能给看好,嘴上就更不敢得罪。 “桐,桐丫儿,你不要胡说八道!你眼睛不是看不见吗?” “谁说我眼睛看不见啊!”苏雪桐言之凿凿,还故意压低了声音,yīn森森地说:“院子里头那个穿大褂的,一身的黑气,背后还趴了个鬼。那鬼的舌头伸的老长了,都快挨着他的脸了。” 王半仙儿今儿来苏家,就是为了收钱。 前天,他给苏家的小丫头诊断过,脉象正常,大毛病没有,就算是吓住了,这三两天也准能醒的过来。 什么能通yīn阳都是骗活人的,他不过是会些皮毛的医术。 要说起吓人来,他这辈子吓的人无数,却是第一次被人给吓着了。 而且对方还是个孩子。 老话都说孩子的眼睛可以看见脏东西,可那说的多半是刚出生的孩子。 眼前这孩子都十岁了,倒是也有听过半路出了个什么变故,开了yīn阳眼的。 这孩子前几天无缘无故昏迷…… 王半仙儿越想越相信,可他生性多疑,虽说心里已经信了八十,可还是想试她一试。 王半仙儿这就往谭秀珠那儿挪了两步,心说那孩子不是看不见嘛!方才可能是他同谭秀珠说话的时间,被她听声辨了位,这下他可是一点声音都没出。 谁知,苏雪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 她猛地扑在了谭秀珠的面前,大声道:“走开,走开,你个吊死鬼莫想附在我娘的身上,要附就附我吧!” 谭秀珠的脑子嗡了一声,那里还顾得判断啊,顺手操起了门边竖着的竹竿。 那根竹竿,本来是她找来打司铖的。 别看竹竿不粗,可前头是特别削过的,又尖又毛,还有倒刺。 谭秀珠抓了竹竿,就往王半仙儿的身上抡去。 “好你个吊死鬼,赶紧从我家出去,滚开,赶紧给我滚。” 还别说,这母女俩吼起来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不过要真论起来,自然是谭秀珠的气势更盛,若不然苏言和也不会这么怕她。 那一声喝其实不算什么,王半仙儿怕的是她手里的竹竿,他这厢顾头顾不住脸,顾脸顾不住肩,在院子里东窜西跳,破口大骂。 “你才是吊死鬼,你全家都是鬼!” 谭秀珠泼啊,他骂的厉害,她也不还口,只下手更重。 最后,王半仙儿慌不择路,顶着一脸的血印子,连滚带爬逃出了苏家的大门。 谭秀珠一直追到了大门的外面,气喘吁吁地冲着那个背影大喊:“你个该死的吊死鬼,以后都别上我家来了。” 再一转身进去,瞧见女儿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心里想着怎么就看不见了呢! 竹竿一扔,谭秀珠抱住了苏雪桐,嚎哭了起来。 谭秀珠越哭越不甘心,女儿就是她的眼珠子,现在眼珠子的眼珠子没用了……不对,也不是没用了。 想到此,谭秀珠止住了眼泪,一拉苏雪桐的手,就牵着她往西厢房去。 到底是一个被子睡了多年的夫妻,苏言和一见谭秀珠的动作,立刻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闺女的眼睛能见鬼,媳妇儿这是叫闺女验证去了。 “秀珠,要不先让桐丫儿歇会儿吧!”苏言和想要阻拦。 谭秀珠窝着一肚子的火气正没处儿撒,一指苏言和的鼻子,狠声道:“滚开。” 说着,她一脚踢开了西厢房的门。 屋外的嘈杂声,吵醒了昏昏欲睡的司铖。 连续放了三天的血,司铖的头很晕,耳朵里也似有蚊虫乱飞似的,嗡嗡叫着。 外头的声音他听的不是太真切,好像听见了那个王半仙儿嚎叫的声音。 苏家的婶婶昨天还恨不得给这个半仙儿磕头,今儿怎么就打上了? 他还正在纳闷,门就被踹开了。 司铖费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苏雪桐那双宛如星子一般的杏儿眼。 小姑娘的五官长的和苏言和有五成相像,却比他更要jīng致许多。 那日要不是苏言和将他藏在了酒缸里带出了城,没准儿他早就bào尸荒野。 苏言和是他的救命恩人,恩人的女儿虽然跋扈,总爱欺rǔ他,但他不能跟个小姑娘置气。 苏雪桐见他不出声音,又故意往他跟前凑了凑,秀气的鼻子都快杵到他的脸上去了。 司铖顿时屏住了呼吸,心漏跳了半拍。 第4章 变态大佬(4) 两个人挨的很近,近到司铖可以闻见苏雪桐身上甜甜的气息。 那厢,装神弄鬼完毕的苏雪桐,很是满意司铖惊慌失措的反应。 她直起了身子,故意睁着大眼睛问:“娘,这屋里除了咱们还有人吗?小叫化子呢?” 苏言和一听这话,心里简直犹如打翻了五味瓶。 一来高兴司铖的身上没有附鬼,二来又伤心自己的女儿真的看不见东西了。 谭秀珠却似不甘心,“桐丫儿,你瞧清楚了吗?” “瞧清楚了,就是柴禾那儿有一团红色的云,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红云?”谭秀珠不可置信地连连发问:“不是黑气?没有鬼吗?” “娘,你可别吓我了。”苏雪桐很紧张地往后一缩,就缩到了谭秀珠的怀里。 谭秀珠的心情别提了,先前的刺激劲儿一过去,又受到了这番打击,这就又想起女儿的眼睛来了,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早就到了中午该吃饭的时间,苏家的地锅还是凉的。废话,谁还有心情吃饭呐!天都要塌了。 谭秀珠哭哭停停。 苏言和唉声叹气。 夫妻俩对视一眼,仔细一合计,苏言和带着上月酒铺里所有的结余,出门去找大夫了。 白木镇不大,满共就百十号人口,镇上人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去小镇的南头找吴大夫。 吴大夫刚好在家,没有出诊,跟着苏言和到了苏家,先是给苏雪桐号了号脉,又翻了翻她的眼皮子,和苏言和对视了一眼,也唉声叹气。 临走前说:“言和啊,你下回再去城里送酒,带闺女去城里洋人开的西医院瞧瞧吧。” 得,一个铜钱都没花出去。 谭秀珠哭的更厉害了,要是去洋人开的西医院那得花多少钱啊? 再说了,钱花了,到底能不能治好也是未知! 毕竟苏雪桐这个眼睛,她和旁人的看不见不一样啊。 可要不治的话……自打闺女知道自己看不见寻常的东西,只能看见那些不寻常的东西后,一滴眼泪都没有流,简直懂事的让人心颤。 夫妻俩人坐在正屋里,一时间,谁都没了主意。 苏雪桐实在受不了谭秀珠的眼泪,悄悄地扶着泥墙,溜到了院子里。 司铖正坐在西厢房门口,晌午发生的事情,他捋了个七七八八。 那王半仙儿说他是十世恶鬼转世的话,别说谭秀珠笃信,其实就连司铖自己也是半信半疑。 且不提他那个从没有见过面的父亲,单只说他母亲……他从小到大给他母亲惹来的祸事不算少。 等到他好不容易懂事了一些,还没来得及孝顺母亲,她就因为一场风寒没了性命。 再然后,他的日子能好嘛! 和乞丐打过架,同恶狗抢过食,最要命的一次还不是前些日子的枪伤,而是他在城外的土地庙遭遇了一群恶狗。 那些个恶狗都有一双如láng一般凶狠的眼睛。 那一次,得亏了他当机立断,倒了土地庙的香油,点燃了木棍,连烧带打,敲死了第一头朝他扑上来的恶狗,吓退了其他狗,要不然他早就被那些狗给生撕了。 往事是不能回首。若不是十世恶鬼转世投胎,也难有如此悲催的命运。 不过,王半仙儿挨得那顿打,还是让他心里痛快至极。 苏家的婶婶说要放他的血时,委屈、不甘统统都被该死的义不容辞给压了下去。 那会儿他只想,大不了一命换一命,好还清了欠人的人情。 正胡思乱想间,司铖眼见着从屋子里溜出来一个穿着碎花褂子的小团子。 那团子是真圆,圆圆的小脸,圆圆的眼睛,就连身子也是圆圆的。 兴许是身量还没张开,苏雪桐的圆润会让人联想到的词语是可爱,而不是粗壮。 别看团子是乡下姑娘,可她那打扮,虽比不上城里的大家小姐,却比得上那些个小家碧玉。 他娘便是那种小家碧玉,说话温柔,为人和善。不像苏家的婶婶,整个一不讲理的乡野泼妇。 司铖跟着母亲学过几年的字,读的圣贤书不多,却学会了穷酸文人的坏毛病,眼高于顶。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团子长的像个软软糯糯的青糍团子,却被她娘给教坏了。 司铖心里想着反正她也看不见自己,索性就往她跟前去了去。 他心里仍旧觉得狐疑,她当真看不见了? 苏雪桐睡了三天,饿的要死,原本是想摸进厨房,找些吃的。可她一出正屋的门,就看见了西厢房门口沉思的小变态。 那小变态不知想做什么,居然直直地朝她走了过来。 做戏还得做全套。 苏雪桐个小戏jīng,一眼不眨地瞪着小变态靠近了自己,心里有些窃喜。 自己也就是英明神武地装瞎吓那个王半仙儿,没想到歪打正着。 她琢磨着,就算小变态因为先前的种种对她防备至深,也会在“瞎子”的面前卸下防备…的吧!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苏雪桐仰着脸,睁大了眼睛,忽然也朝司铖的方向直愣愣走去。 司铖起初吓了一跳,转念便又想起了她方才在西厢房里说的什么红云,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就是这时,苏雪桐伸出了手,向司铖抓去。 司铖闪身一让,灵活地躲避。 苏雪桐却玩心大起,调转了身子,再次朝他的方向抓去。 如此几次,苏雪桐成功将司铖bī到了墙角。 秋日的太阳也能照的人懒洋洋的。 来了这几日,苏雪桐总是会忘记自己现在的年纪,她斜睨着眼前的少年,心想着这也就是个还没到变身期的熊孩子。 苏雪桐踮了踮脚尖,对准了他的脸,使劲儿捏了下去。 司铖的脸唰就红了,男人的脸,女人哪能随便摸。可他总觉得好似有什么地方不对,他闷声道:“你能看见我?” 苏雪桐没有回答,歪了脖子,“咦”了一声。 就是这时,谭秀珠叫了声“桐丫儿”,从正屋走了出来。 苏雪桐一把扯住了司铖的手,高兴地朝谭秀珠喊:“娘,原来那团子红云是咱们家的小叫化子!” 若是往常,司铖这么靠近苏雪桐,谭秀珠肯定又炸了。 可如今不一样了,谭秀珠的脸色固然难看,却克制住了没有发脾气,也就是揽过了苏雪桐的功夫,她语气僵硬地吩咐司铖:“往后你就跟着桐丫儿,仔细她嗑着碰着。” 谭秀珠仔细想过了,酒铺的营生不能丢,她和丈夫哪个都没有时间见天跟在闺女的后面。 家里倒是有个能使唤的人。 只不过谭秀珠的心里快别扭死了,谁又能想到靠来靠去,居然要靠上丈夫的私生子! 不过眼下也是权宜之计。 谭秀珠盯着司铖的眼睛,就像是白木河边想要偷袭他的láng。 司铖的眼睛忽闪了几下,低了低头,应声“是。” —— 白木镇不大,一有什么风chuī草动,没几天的功夫,就会传遍整个镇子,还传的有鼻子有眼。 这回说的是酿酒铺家的闺女,大病了一场,成了瞎子。可她那双瞎眼能通鬼神。 苏雪桐成了白木镇的风云人物,镇上的男女老幼,熟悉的,不熟的,结了伴来观赏她这个稀有物种。 苏雪桐有一种想让谭秀珠在门口摆个箱子收门票的冲动。 当然也只是想想,她又不是真的猴。 只是镇上那些人,极其的不厚道,看完了她这个稀有物种之后,背地里没少说她的坏话。 比如,先前那些个唯她马首是瞻的小伙伴们,像商量好了似的,一齐消失了。 苏雪桐闲来无事在自家门口前坐着晒太阳,大老远就听见了王久河和huáng达的声音。 可那两人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以为她是真的瞎,踮起了脚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苏雪桐故意清了清嗓子,吓得王久河脸色大变。 他红着一张小黑脸,结结巴巴地说:“桐丫儿,我,我娘说了,你身体不好,不让我打扰你休息。” 话也就是刚撂下,两人像兔子似的,窜出了二里地远,活像她是鬼。 嘁,苏雪桐难不成还真稀罕这些小破孩的友谊? 她才懒得在意这个,她在意的不过是…那位。 这几日,那位当真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好比现在,她坐在大门的左边。 那位就坐在大门的右边,眼神炯炯地看着她,仿佛一眼看不见,她就得蒸发似的。 这模样,让苏雪桐想起了自己上辈子养的的那只黏人的哈士奇。 不过,苏雪桐知道这些只是表象。 像哈士奇,一眼看不见就得拆家。 而眼前这位真的变态起来,何止是拆家那么简单啊。 想想往后可能会遭遇的炼狱生活,苏雪桐的脸蛋都是疼的。 “桐丫儿,吃药!” 屋子里传来了谭秀珠的声音。 虽然那个吴大夫看不好她,却还是让人送来了一些可以明目的草药。 谭秀珠一天让她吃三回,吃的她脸都快像药汤一样,变黑了。 苏雪桐正苦着脸,想要逃避。 脑海中忽然又出现了一个人物剪影—— 吴灵仙,女,十三岁,白木镇吴大夫的掌上明珠,善通药理。 因为谭秀珠对司铖的nüè待和殴打,施与援手,替司铖治过伤,从而成了他心目中的白月光。 剪影一闪而过,只见从路的东边走来了一个梳着两根麻花辫的姑娘,手里还拎着两袋草药。 不用多说,这位就是小变态的白月光了。 司铖认得这位吴姑娘,心想着她多半是来给团子送药的。 他赶忙站了起来,才想迎上去,一回头正对上团子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愣了下神,就听团子问:“小叫花子,是不是有人来了啊?” 第5章 变态大佬(5) 听听,人家可是叫吴灵仙,光这名字,就又灵,又仙了。 更别提长相,可谓是小镇上的一只花。 听说才十三,说亲的已经要踏破吴家的门槛儿了。 而且她不仅人长的漂亮,医术也不错。 苏雪桐那儿翘着脚,得意地想,瞧瞧,她装个眼瞎,这一环套一环的连环计,把小变态的白月光都送到了他的手里。 这人呐,只要心情一好,没准儿就没空变态了。 这人只要不变态,没准儿就不会娶她。 再往后推演,那自己没准儿就不会惨死街头了。 思及此,苏雪桐真的想咧开了嘴大笑,一点都没有原配想要弄死白月光的壮志豪情。 苏雪桐真的是一个很佛性的人,毕竟小变态离真的变态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她也就有这个功夫为了眼前小小的成功而窃喜。 至于其他的,先慢慢地武装自己。 比如每天少吃一口,将来就会少长一块儿肉,其实原主的长相并不差,可一胖毁所有啊。 尤其是和又瘦又高的吴灵仙比起来,后者就是天仙美少女,再看自己呢,白嫩嫩的小肉包。 况且小的时候还能占个可爱,等到长大要还这样的话,可就悲了催了。 不过关于容貌,“小肉包”很是不服气,她觉得自己努努力,少长点肉,不远的将来就算自己教养不成功,小变态真的成了大变态,没准儿她还能使使美人计,先抵挡一波儿雷霆之怒呢! 那厢的吴灵仙听到那声“小叫花子”时,只觉刺耳的紧。 她皱眉的样子,没能逃过苏雪桐的眼睛。 想当初,司铖胳膊上的伤还是吴大夫给医治的。 所以吴灵仙也是白木镇上最早知晓苏家多了一口的人。 恐怕同其他人一样,吴灵仙也觉得司铖八成是苏言和在外面的私生子。 私生子的名声虽然不好听,可司铖本身是没有错的。 再加上吴灵仙小女孩心性,经事不多,自然会同情弱者。 苏雪桐想通了这一环,心想果然是小变态的白月光,不说仇视了,肯定会不喜欢自己。 吴灵仙压下了心里的不喜,道:“雪桐妹妹,是我,我爹让我来给你送药。” 苏雪桐这才假装“听”出了是谁,“哦,是灵仙姐姐,快进屋吧!” 苏雪桐的话音才将落下,就见俏丽的身影轻盈地一抬脚迈过了门槛。 显然,人家不想和自己多说话。 要按照苏雪桐的脾气,闲得蛋疼才会搭理她,嘁,小丫头片子。 不过为了给小变态制造亲近白月光的时机,苏雪桐决定还是舔着脸搭理搭理吧。 这几日,她演一个瞎子,已经越发的熟练,就是手得比腿快。眼睛倒是不用怎么伪装,她毕竟是刚“瞎”的,所以依旧保持了原先的灵活劲儿。 眼看着离墙还有好几步,苏雪桐先伸出了手,颤颤巍巍,不过才十岁,愣是走出了七老八十的风范。 苏雪桐原本是想着,她先摸着墙,然后顺着墙,“摸”回屋里去。 没想到才走了两步,司铖的胳膊递了过来,没给她反应的功夫,略带了些茧子的手一下子扣住了她的手腕,向前一带。 司铖想这么gān,至少得有两天了。 团子每回想去哪儿的时候,都得扶着墙。 可能是因为这个,她都好几天没怎么出去玩过了。 这小变态终于长眼色了! 苏雪桐在心底夸赞了一句,扶着他的胳膊,还不曾跨过门槛,就高声喊:“娘,吴家的灵仙姐姐送药来了。” 她的声音尖细,还带着奶音,声音里透着的愉悦,立刻就传到了谭秀珠的耳里。 实际,苏雪桐一点都不高兴,这意味着她今后的几天,还得喝药。 谭秀珠从正屋里迎了出来,一看见吴灵仙果然拎着草药,展开了笑颜,“哟,灵仙来了,快屋里坐。” 那吴大夫可说了的,也没把握能治好苏雪桐的眼睛,是以这些个药啊,是不收钱的。 吴灵仙客气地道:“不了,我把药放下就走。” 她本就不愿意来,只不过听说苏雪桐的眼睛能看见鬼,好奇,才走了这一遭。 可一看,和旁人的眼睛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就失去了兴趣。 来前,吴大夫嘱咐过,行医者,只看病,莫管旁人的家事。 旁的人再怎么不好,只要入了一个大门,那就是一家子。一家子,哪怕打破了头,也不关他们这些外人的事。 这时,司铖牵着苏雪桐进了院子里头。 谭秀珠一看见他扣在闺女胳膊上的手,眼睛里仿似扎了根刺,连原本上扬的嘴唇也立时拉了下来。 司铖的眼睛忽闪了一下,赶忙松开了手。 “娘,小叫花子比摸墙好使。”苏雪桐在此时突然出声。 张口一句闭口一句小叫花子的,吴灵仙实在是不爱听,她拧了拧眉,故意道:“雪桐妹妹,人家帮了你,你可不能再小叫花子的叫来叫去,人家也是有娘生有爹养有名字的人。” 坏了,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雪桐顿觉不妙,那个吴灵仙的正义感有点儿歪了,这不是成心在刺激谭秀珠,给司铖找事儿嘛。 果然,她那便宜娘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不过碍着有外人在,谭秀珠没有立时发作,还装模作样地教训苏雪桐:“他叫司铖,跟你说几遍了,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苏雪桐噘了噘嘴,没有回应。 吴灵仙觉得自己办成了一件大事,还是好事,又耐着性子跟谭秀珠聊了两句家常,这才离开。 等到吴灵仙一走,谭秀珠立刻关紧了苏家的大门。 苏雪桐听见那砰的一声,就知道大事不妙。 她龇牙咧嘴,就差明摆摆指着大门说快跑了。 可立在院子里的司铖跟看不懂似的,一动不动。 苏雪桐要被他打败了,她就不相信了司铖会不知道谭秀珠要gān什么。 谭秀珠拎起了揍过王半仙儿的竹竿,对着司铖的手,狠狠地抽了下去。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谭秀珠一面抽一面咬牙切齿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就你那双脏手,也敢碰我女儿!” 苏雪桐这是第一次亲身经历家bào现场。 她上一辈子家庭氛围和谐,父母都是很温和的人,长到二十多岁,可以说从来没有挨过打。 眼前的一幕,让她想起了上辈子刷围脖时,看见的nüè|童视频。 虽然眼前的男孩已经算是少年了,但她内心的愤怒感,一点都不少。 谭秀珠一竹竿打了下去,专注力全部都在司铖那里。 她的手根本停不下来,每一竹竿都用上了十成的力气。 “有娘生有爹养有名字……哼,那你gān吗赖在我家不走……你去找你娘那个贱货啊!” 司铖那个死心眼儿,原本瞪着眼睛就站在原地,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下,胳膊上到处都是血印子。可别说哭嚎了,他连闷哼一声都没有,听到谭秀珠的喝骂,他猛地抬起了头,恶狠狠地朝谭秀珠瞪了过去。 “怎么?”谭秀珠闷哼了一声,“你还想还手是吗?” 她简直是巴不得,只要这个小贱种,敢跟她动一下手,她就有那个本事让他生不如死。 “娘!”苏雪桐忍住了突然袭来的头疼,闭着眼睛往谭秀珠的身上撞了过去。 撞的时候,苏雪桐带着一种必死的心情。 疼死算了! 不过要是疼不死,她得给小变态上上第二课—— 蠢啊!不是所有的架都得打,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得正面杠。 变态难道不会玩yīn的? 第6章 变态大佬(6) 苏雪桐有所不知,吴灵仙才走出苏家大门没几步,就想起来一件大事情。 她爹可说了,这两幅草药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煎成了汤,给苏雪桐敷眼睛。 方才她想着苏家nüè待私生子的事情,只顾着义愤填膺,愣是把这个忘记jiāo代给苏家的母女听。 吴灵仙赶紧折返回来,才走到苏家的大门口,就听见了里面喝骂的声音。 她趴在了门缝上才看了一眼,气的浑身颤抖。 吴灵仙不傻,略微一回想便知道,一定是她惹怒了谭秀珠,连累了司铖。 这才觉得她爹说的对,别管别人家的闲事。 可事若是因她而起,那就不管不行。 吴灵仙一转身,快速往苏家的铺子跑去。 苏雪桐这一撞,就没想着管自己。 可预料中的疼死疼活居然没来,她自己愣了片刻后,额角好一阵儿乱跳。 幸好撞之前苏雪桐留了个心眼儿,没有直直地撞过去,毕竟她现在“瞎”啊。 错开了那么一点儿,撞的谭秀珠措手不及,就连苏雪桐自己也难以幸免。 眼看着自己快要扑向大地,苏雪桐寻思着怎么也不能磕着她以后要用来“祸国殃民”的脸,一抬手盖了上去。 只听耳边……啪叽,啪叽,啪叽!三声。 先是谭秀珠摔在了地上,紧跟着是司铖,最后才是苏雪桐自己。 她一点都不疼,因为整个人都趴在了司铖的身上。 手指分出了一条细缝,偷眼一看,突然跑出来的黑骑士正龇牙咧嘴,表情痛苦。 恰逢司铖眯着眼睛往上瞧,正对上手指细缝里露出来的黑亮眼睛。 他愣了下神,难不成…… 苏雪桐伸出了手,在他的身上一通乱摸:“娘,娘……” 这小变态别看瘦,肉倒是结实。 那只软软的小手拂的他心乱,司铖的眉头不由自主拧在了一起。 苏言和一路跑回了家,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三个人全部倒地的情景。 “秀珠啊,这是怎么了?”苏言和不可思议地问。 “爹,是我看不见,不小心……”苏雪桐软糯糯地说。 随后到的吴灵仙一听,顿时皱起了眉。 她原本是想把自己看见的全都说出来,可稍一迟疑,还是觉得自己别乱多嘴的好。 谭秀珠没有作答,她被撞到了腰,还扭伤了脚,气的要死,却又舍不得训斥闺女一句。 再者,苏言和回来了,她总不能说是她打了司铖,闺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乱冲撞,这才造成了眼下的情形。 苏雪桐不说,谭秀珠不说,司铖肯定更不会说了。 苏言和先把谭秀珠扶了起来,这才转身抱起了还趴在司铖身上的闺女。 没了身上的重压,司铖自己麻利地爬了起来。 苏言和问他:“你怎么样了?” 他摇了摇头,“没事。”说话的时间,下意识就把受伤的右手给藏在了后面。 司铖的动作没有逃过吴灵仙的眼睛。 而吴灵仙的注视,也没能逃过苏雪桐的眼睛。 只听吴灵仙热心地道:“这样吧,苏大叔,你让司铖跟我回去拿些治跌打扭伤的药。” 苏言和连连道谢,自然应允。 苏雪桐眼见着那两个身量差不多的少男少女出了苏家的大门,呼出了一口长气。 这神奇的走向啊,还是照着原剧情发展而去了。 吴大夫的家离苏家还是挺远的,几乎隔着整个白木镇。 吴灵仙走在前面,司铖一语不发地跟在后头。 走到没人的路上,吴灵仙停住了步子,一扭头,吓了司铖一跳。 他怔怔地没有言语。 吴灵仙语气不善地道:“他们家经常这样打你吗?” 司铖摇了摇头。 其实打到没什么,他只是受不了那个女人的rǔ骂。 刚刚若不是苏雪桐猛地撞了过来,他都不知道自己能gān出什么。 吴灵仙见他少言寡语,只道他性格懦弱,撇了嘴,又道:“下次她再打你,你就跑,天大地大,还能没有你的去处吗?” 司铖皱了皱眉,终于开口了:“我娘不让我离开隆城。” “可你现在不是离开了,咱们白木镇虽然归隆城管,可离隆城还有好几十里呢!” 司铖下意识搓了搓手心。 他当然知道白木镇离隆城还有好几十里,若不是他既不能离开隆城,又不能回去,他也不会容忍自己沦落到被一个妇人羞rǔ的地步。 “问你话呢?你娘不让你离开隆城,那你怎么不回去?”吴灵仙偏了头,少女的直觉告诉她,那个叫司铖的心里藏了很多事情。 因为…他的身上背有人命。 司铖的眼睛忽闪了一下,显然不愿再多说。 这时,吴家也到了。 吴灵仙见什么都问不出来,索性也不再追问。给了司铖一瓶治疗跌打扭伤的药,又给了他一瓶治疗外伤的,嘱咐道:“你的伤口不要见水啊!” 司铖点了点头。 吴灵仙叹了口气又说:“我原还查了医典,想着没准用针灸的方法能治好苏雪桐的眼睛。她娘那么坏,上梁不正下梁歪,算了,我才不要管那些闲事。” 司铖黑亮的眼眸一动,“针灸……好学吗?” 谭秀珠的扭伤,一时半会儿下不了chuáng。 厨房里的活计苏言和不会做,也没那个时间做。 他安置好了谭秀珠,一掀锅盖,早上的剩饭还有些,添把火热了,爷仨一人吃了半碗,给谭秀珠了半碗,连碗都顾不上刷,就又看铺子去了。 到了晚饭的时间,两个孩子聚在厨房里,面面相觑。 “小叫花子,你会做什么?”苏雪桐问。 司铖挠了挠头,“会煮稀饭。” “那煮点吧!”苏雪桐这么吩咐的时候,倒是一点都不心虚。 司铖没有异议,掀开了米缸的同时,主动和苏雪桐道:“吃完了晚饭,我能出去一趟吗?” “你要gān嘛去?”苏雪桐心生警惕。 司铖抬手挠了挠头。 苏雪桐一眼就看见了他手臂上的那些血印子。 血印子虽然很醒目,但血印子的上面还有一层huáng色药膏的痕迹。 司铖正欲作答。 苏雪桐突然摆了摆手说:“算了,你要做什么,关我什么事情。” 说着,她转身,一伸手拿起了门边的竹竿,摸摸索索地往正屋而去。 谭秀珠那根用来打人的竹竿,被她折成了两段,用来当导盲棍了。 第7章 变态大佬(7) 司铖皱了皱眉,淘好了米下锅,一转身坐在了小板凳上,手脚麻利地点着了柴禾。 原先他母亲还没过世的时间,教过他做饭。后来他一直流làng,除了生火煮粥,其余的也很少能排的上用场。 不一会儿,灶膛内的火越烧越旺。 苏雪桐没有走远,就坐在院子里桃花树旁的小凳子上,手里拿着竹竿,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地面。 她抬起眼睛,刚好能看见厨房里的司铖,只见他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灶膛内的火苗。 橘色的火苗好似在亲吻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虽然他年纪尚小,五官还没有完全张开,但眉目间的清隽和眼神中偶尔会露出来的坚毅,似乎已经彰显出了未来的不凡。 苏雪桐在心里对司铖的变态程度,做出了一个小小的评估。 如果满分十分为最变态的话,那么现在的司铖能得四分。 他目前还处在抖M的状态。 要不然呢,没谁愿意站着挨打! 司铖都十三岁了,没来苏家之前的生活常态就是流làng。 按理说,司铖在伤势好了之后,完全可以离开苏家,继续一个人讨生活。 毕竟,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那么问题来了,司铖为什么宁愿挨打也不走呢? 还有司铖胳膊上的可是枪伤。 苏雪桐觉得自己从养养那里得到的只有一些基本信息,像一些深入的问题,那个养养却没有跟她jiāo代过。 比如司铖为什么会中枪。 还有,苏雪桐的脑海里也只有一些大事记,比如三年后,司铖会成为白木山上的土匪扛把子,再两年后和亲生父亲相认。 但他如何成为土匪的,又不得而知。 这两天,苏雪桐在心里叫了很多次养养。 那个破小孩的影子,却始终没有出现。 果然是jīng神上支持她……关键的时候,没一点屁用。 总的来说,司铖就是好惨一男的。 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是好惨一女的。 吃了晚饭,苏雪桐就回了正屋。 谭秀珠的腰疼的厉害,折腾了一下午,这会儿居然睡沉了。 苏雪桐听见了外头的大门吱呀了一声,一低头,脱鞋上炕。 啧啧,深秋十月的夜多凉啊!这么冷的天,也挡不住小变态出门去约会。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chuáng前白月光,心里鞋两双。 —— 谭秀珠在chuáng上躺了十来天,才下地。 其实早几天她就可以下chuáng了,不过是为了彰显一下自己的不可或缺性。 这十来天,苏家基本上顿顿稀饭,像样的炒菜是没有吃上,更别提馒头了。 倒也饿不着,蒸红薯蒸土豆管够。 这是不用刻意减肥,就能瘦的节奏。 苏雪桐觉得自己肯定瘦了。 一大早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自己的小肚子挺的分明没有以前高。 苏家只有一面椭圆形的镜子,还是苏言和与谭秀珠结婚时,专程去隆城的百货商店买的。 镜子也就比脸大了一点儿,照不了全身。 况且,谭秀珠把那镜子当成了传家宝,每天早上自己照完,就收进了抽屉里。 往常,她还能撒撒娇,说“娘,我要照镜子”。 现在……她一个“瞎子”照什么镜子啊! 苏雪桐捏了捏自己圆润的小胳膊,好像也没瘦多少啊! 来的这破地儿,想看看自己长什么样,都费劲。 一踏出正屋,正好看见司铖拎着个水桶,要出门。 苏雪桐的心思一动,脆生生地开口:“小叫花子,你要去哪儿?” “打水。”司铖停住了脚步。 缸里的水只剩一半了,虽说没人叫他去打,可与其等着谭秀珠使唤他,倒不如他提前把该gān的都gān了。 “我也去。”苏雪桐拿起了搁在墙边的竹竿,摸索着下了正屋前的台阶。 谭秀珠从厨房里探出了头,“你不许去。” “娘,我都好多天没有出过门了。”苏雪桐嘟着嘴,撒娇。 要不怎么说闺女是亲生的呢! 苏雪桐撒起娇来,颇得她的真传。 谭秀珠对着谁都能硬起来心肠,对着一个自己的翻版,却是万万不能的。 她纠结了片刻,一转身语气生硬地嘱咐司铖:“你看好了桐丫儿。” 司铖低眉顺眼地点了点头,一转身向着门外的时候,眼神中一片清冷。 白木河在白木镇的外头,镇上的大户人家用水,都是赶着驴拉着自家的板车,一次带回去好几桶,够一家几口吃上一两天。 苏家是有板车的,那板车的主要用途就是一月往城里送一回酒。 司铖不知道他没来的时候,苏家用不用板车拉水。反正他来了之后,就再也没有用过了。 通往白木河的路,司铖一天要走上好几回,他腿脚利索,即使是挑满了两只木桶,这一路,他也顶多歇上一回。 可今儿这一路走的格外的慢。 一路无事到了白木河边,司铖回头嘱咐:“你就呆在上面,别下去了。” 说起来可笑,苏雪桐到河边就是为了瞧一瞧自己的倒影。 好检验一下这十来天的红薯减肥大法,到底有没有奏效。 她充耳不闻,比司铖还要先迈脚。 这河堤虽然不高,但很陡。 司铖眼见着团子冲了下去,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如果他不叫停的话,她会不会直接冲到河里去? 无独有偶,苏雪桐也是差不多的念头。 她在等司铖叫停。 眼见离河也就三两步的距离,她并不减速。 “停。” 苏雪桐的一只绣花鞋踏进了河边的泥沙里,另一只已经湿了一半,终于等来了司铖的声音。 他追了上来,一把将她给捞了回来。 团子的身上香香的,撞过来的时候,好像还有弹性。 就是那千钧一发的时刻,苏雪桐已经看清楚了,尼玛没瘦,绝壁没瘦,脸还是那么那么的圆。 她欲哭无泪,甚至为了昨天晚饭多吃的一块红薯,羞愤不已。 司铖扯着她的胳膊到了一边,语气稍有不善地说:“你站这儿等着。” 他放下了木桶,转身上了河堤。 不多时,就抱来了一堆小树枝,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块儿火石。 “小叫花子,你gān吗?” 苏雪桐睁着眼睛问。 “给你烤烤鞋。”司铖头也不抬地说。 “哦,你怕我鞋湿了,我娘会打你。” 司铖不置可否,弄好了火堆,又牵了她到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 司铖伸手给她脱鞋的时候,她缩了下脚。 司铖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踝,再不给她缩脚的机会。 苏雪桐愣神的刹那,鞋已经没了。 嗬,抖M居然也会来横的。 苏雪桐翘着胖乎乎的脚丫子,老神在在地坐在石头上等。 不远处的大路上传来了赶车的声音。 那条大路通往隆城,来往的车辆很多,偶尔还会有汽车经过。 苏雪桐并未在意。 王半仙儿给了车夫三个铜板,在白木河的河堤旁下了车。 他被谭秀珠驱打的事情,整个白木镇上无人不知。 饶是王半仙儿行走江湖多年,什么丢人事都遇到过,也觉得他这张老脸没处搁了。 他左右一想,不若去隆城转一圈,寻几个冤大头,把过冬的生活费先挣回来。 他这一去不要紧,在城里碰见了大事儿。 若不是因着那事情,他也不会急急忙忙地赶回来。 这事吧,说来话特别长。 一个多月前,差不多就是苏家那个私生子来到白木镇的时间,隆城县长家的二公子与人在大街上起了冲突,脑瓜子被人开了瓢,当场断了气。 到现在,城里还张贴着捉拿凶手的布告,悬赏一千个大洋。 那布告上的画像也不知是哪个画师画的,格外的抽象。 不过布告上可说了,凶手的年纪也就十二三岁,且身中枪伤。 谭秀珠请他给闺女治病的时候,可是一五一十地告诉过他,那个苏家的私生子胳膊上有枪伤。 回来的这一路,王半仙儿已经打定了主意。 若没有谭秀珠驱打他在前,他没准儿还会跟她透露上半分,毕竟有她配合,好办事情。事成之后,大不了分她一百大洋。 可如今,他是打定了主意要独得一千大洋。 只需找个法子趁那孩子落单,一棒子敲晕,再捆个结实,神不知鬼不觉带到城里去。 王半仙儿如此筹谋着,上了河堤,原是想洗把脸,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到天黑,再想法子勾那孩子出来。 没曾想,一千大洋就在眼前了。 第8章 变态大佬(8) 王半仙儿的心里隐隐有些激动。 要知道,他面前的还不止是那一千大洋,还有一个能通yīn阳的小丫头。 一千大洋虽多,却不经挥霍。 若能将那丫头也绑了,留在身边,往后可就派上大用场了。 这是人要发财,鬼神都挡不住的节奏。 几乎是与此同时,司铖也发现了河堤上的王半仙儿。 这人贼眉鼠眼,不提他办的那些事情,只看长相,就不大像个好人。 可这白木河也不是他家的,许他们在这儿,就也得许人家过来。 司铖心生警惕,一低头,拽住了团子的脚,先帮她把鞋穿好。 苏雪桐故意踢了下脚,小声唤他:“小叫花子。” 司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下,“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 “两个小娃娃,怎么在河边升起火来了?”王半仙儿克制了心底的狂喜,慢悠悠地走了下来。 他想着,先套套近乎,再伺机下手。 司铖正要应答。 苏雪桐扯了他的袖子说:“你别理他……鬼在勾魂呢!”后一句说的格外小声,却又保证王半仙儿绝对能够听到。 多日不见,王半仙儿脸上的血印子消了不少,若不仔细看的话,谁又能知道堂堂的七尺男儿前些日子被个妇人打的夹着尾巴乱逃。 世人可不都是司铖那样的抖M。 若换作她是王半仙儿,如此丢人的事情,再见了他们肯定要绕道走。 既不绕道走的话,那多半是要寻仇了。 观他表现,那肯定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半仙儿被气了个半死,却又只能假装没有听见。 哪知苏雪桐上瘾了似的,指着他乱喊乱叫,“鬼,鬼,鬼又变大了!” 苏雪桐觉得自己上辈子没做演员真的是可惜了,她演得极其bī真,洁白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了下唇,就连声音也带着一股子瘆人的味道。 还别说,王半仙儿真的又被她吓住了。 他下意识猛一回头,嘴上却qiáng硬道:“小丫头,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根本就没鬼吗?” 这句话还是他前年去城里给一户大户人家驱鬼时,那家的少爷说的。那位石姓的少爷留过洋,喝牛奶吃牛扒,长得如洋人一样人高马大,说出来的话也同洋人一般。 可石家的老爷不信那套,请他驱鬼,花了20个大洋。 王半仙儿自然也不信洋人那套,他信的是人鬼殊途,自然也信有盘横在阳间的冤死鬼。 看来这王半仙儿是真的被吓惨了,连世上本没鬼,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职业道德都去哪儿了? 苏雪桐忍住了笑,碰了碰司铖又故意道:“小叫花子,你可看好了我家的木桶和扁担,别叫那个鬼恼羞成怒给偷了去。” 司铖愣了一愣,倒是听懂了团子的话,把扁担摸在了手里。 王半仙儿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见了鬼,骗了半辈子的人,居然被一个十岁的小丫头给骗住了。 且不论他背后是不是真的有鬼,眼下若是白白放跑了一千大洋,那才真叫见了鬼! 他决心不再跟她废话,索性吓一吓她。 王半仙儿闷哼了一声,贼溜溜的小眼睛透过漆黑的眼镜片,打两人的身上挪来挪去,意有所指地道:“小丫头,你才活了几岁,只知道这世上的鬼吓人,孰不知这世上的人比鬼还要可怕。” 苏雪桐要真是十岁,没准儿真会被他的语气给吓住。 可若论装鬼骗人,专不专业她不敢讲,至少她的心理素质要比眼前的这个伪同行qiáng。 苏雪桐瞪着大眼睛并不回应。 王半仙儿只好接着又说:“小丫头足不出户,你是不知道,现在的人心有多可怕!一个多月前,在隆城的秋水大街上发生了一起命案,杀人者……小丫头你可知是谁?” 他卖了个关子。 司铖在心里暗叫不好,眼睛微挑,正对上王半仙儿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心里便知道自己这是漏了馅儿。 讲真的,苏雪桐真是觉得王半仙儿有点智硬。 她若当真是十岁,他卖的这个关子,十岁的小孩怎么可能听的懂! 苏雪桐是听懂了,且把他的话在心里转了几圈儿,却还一脸懵懂,不知道他在放什么瞎屁的表情。 王半仙儿急的直挠头,往常他行骗,主要是抓住了别人怕鬼的心理,或者是如谭秀珠那般的病急乱投医。 眼下这两个孩子一个能见鬼,一个杀过人…… 想到这里,王半仙儿的心里紧张了,他转了转藏在黑色镜片下的眼睛,一惊一乍地说:“丫头,你还不快跑,我跟你说……” 说着,他指向了司铖:“就是他,他杀了人。你赶紧回家告诉你爹,县长派了兵,马上就到。” 司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边,他信了七成,攥着扁担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发白。 气氛因着苏雪桐的没反应僵硬了片刻,王半仙儿又不是真瞎,早就看见了司铖的扁担横在了胸前。 他在眼前的两个柿子哪个好捏中,果断选择了年纪小的。 他大叫了一声,猛地向着苏雪桐跳了过去,才伸出手想要卡住她的脖子,就只见司铖一扁担挥了过去。 苏雪桐可是见过司铖一扁担砸死láng,心想着,他这一下子砸过去,王半仙儿的胳膊,轻则骨裂,重则骨折。 可那王半仙儿又不是傻láng,不会傻呆呆地站着让他砸。 他惊险地躲了过去。 司铖整个人横在了苏雪桐的跟前儿,脱口而出:“团子,你快往家跑。” 这么刺激的场面,苏雪桐只在游戏里头见过,一时也没有听清,那个司铖叫她什么。 就眨眼间的功夫,两个人打成了一团。 苏雪桐还傻呆呆地坐在石头上,仿佛是真瞎,看不见眼前“你掐我我掐你”混乱的场面。 王半仙儿可是没想到,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发起狠来竟有这么大的力气,他咬着牙说:“你想杀人灭口?” 司铖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咬紧了牙齿,不敢说一个字,唯恐泄了好不容易才聚集起来的力气。 虽说王半仙儿那人好吃懒做,身子比较虚,可小孩到底是敌不过大人。 司铖手里的扁担一脚就被他给踢飞了。 又转瞬间的功夫,两人打到了河里,翻滚不已,河水四溅。 苏雪桐可是知道司铖不会水,虽说现在的时节河水不深,可水流湍急,再往前就是瀑布。 她心里着急的不行,四下寻找,一眼就看见了卧在草丛里的扁担。 那边,王半仙儿占了先机,一只手卡住了司铖的脖子,另一只手在河里摸出了一块光滑的石头,准备照头一下,结束这场颇为费力的战役。 可他拿着石头的手也就是刚刚举起来,这场战役果真结束了。 王半仙儿只觉脑后一震,连疼痛的感觉都还没有袭来,人就晕死了过去。 苏雪桐举着扁担,如天降神兵,河水淹没了她半边身体,冲的她站立不稳。 司铖好容易喘过了气,奋力一掀,将王半仙儿掀进了流淌的河水里。 苏雪桐好半天缓不过来劲,她的脑子还有点乱,手还有点麻。 晃神的时间,四目相对。 司铖没有问“你怎么看的见扁担”这种废话,而是略带了些不可置信地问:“你愿意救我?” “废话,你是我爹带回来的。你杀了人,我爹就是窝藏罪犯。”苏雪桐的脑子早就理顺了这件事情。 杀人的事情,或许是真,但一定还有内情。 苏言和必定是知道些内情,甚至为了保护司铖才故意让镇子里的人认为他是自己的私生子。 试想,若司铖是个无恶不作的,苏言和有病才会那么做。 更何况,那个王半仙儿包藏祸心,一开始想抓的人可是她。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苏雪桐伸出了手。 司铖迟疑了片刻,递了手过去。 两个人费了牛劲才爬上了岸,苏雪桐双腿发软,一下子坐在了原地。 这时,一眼向河面上望去,苏家的木桶和那个王半仙儿已然没了踪影。 苏雪桐圣母心了一下下,心里想着王半仙儿被冲下了瀑布,肯定是九死一生了。 司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喘了口粗气道:“活该。” 苏雪桐正不知该怎么评价,脑海中再一次出现了久违的机械声音。 [目标人物扫除初级障碍,变态值加10.] 嗯?! 苏雪桐顿时胳膊一软,瘫倒在地。 她这是助纣为nüè了? 第9章 变态大佬(9) 都说女人的心思你别猜啊你别猜! 这话有错,女人太好猜了,不好猜的分明是眼前的小变态。 苏雪桐差点喷出了一口老血,只想指着司铖的鼻子问,大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让您老又变态了? “大哥”默不作声,背起了乏力的她,洗gān净了扁担,回到苏家。 谭秀珠炸了,寻了一圈儿才想起来竹竿被闺女给折断了,一转身奔向厨房,寻了根最粗的柴禾。 “跪下。”谭秀珠大吼了一声,百密一疏,没说冲着谁。 司铖的眼睫颤了一下,身子没有动。 一旁的苏雪桐跪的熟练又麻利,用双手捏住了耳朵,可怜兮兮地说:“娘,你别生气,是我想吃鱼……” 苏言和打起了哈哈:“秀珠,你别生气,桐丫儿还小。” 谭秀珠气的直翻眼睛,心说,她怎么生了个这么傻的闺女! 可这股子气偏生还得憋在心里,她忍了又忍,才道:“你,还有你,去墙根那儿面壁。” 谭秀珠扔了柴禾,拔腿进屋。 苏言和笑哈哈地跟了上去,“秀珠,消消气。” 墙根那里,苏雪桐一头抵在了泥墙上,斜了眼儿问司铖:“你说城里的兵会找来吗?” “不知道。” 苏雪桐皱着眉很认真地分析,“怕就怕那个王半仙儿没死,去城里告发你。” 司铖也皱起了眉,“等过了晌午,我绕到瀑布的下面瞧瞧去。” 苏雪桐翘了翘两片红嘴唇,“早不知道冲到哪里了。” 司铖的眼睫又颤了一下,问了一个很具跳跃性的问题:“团子,你见天在家无聊吗?” 苏雪桐翻了翻眼睛,没明白他的意思。 司铖又道:“吴大夫家有书。” “我瞎你不知道啊!”她一个白眼儿翻了过去。 司铖的嘴角扬了起来,眉眼里俱是笑意。 乡下的女孩像团子这么大年纪,不是要帮着家里照看小一点的孩子,就是得做其他的活计。就算是好过一点的人家,譬如苏家这种人口简单,日子过起来小有盈余的,平日里女孩子也得做一做女红。 司铖实在是想不明白团子为什么会装瞎,倒是忽然想起,他刚到苏家的时候,团子哭着喊着“我不要学女红”。 他猜,八成跟那个有关系。 说起来可乐,原本是为了糊弄司铖装的眼瞎,最后倒成了他俩心照不宣的秘密。 后来,司铖应该是绕到了瀑布的下面瞧过,听说瀑布的下面是大河,水会流到哪里,没人知道。 苏雪桐的心里惦记着这档子事情,一天、两天、三天,慢慢也就忘记了。 一眨眼三年过去,那个王半仙儿再也没有回来过。 苏雪桐十三岁了,身量早就抽了条,万幸的是担心中的横向发展没来,而万幸中的不幸是竖向也没有发展多少。 她拿瓦片在泥墙上划了道印,她如今的身高只比三年前高了一个巴掌。 要说这苏言和的身高可不低,就连谭秀珠在女人中也算高佻。 苏雪桐觉得没准儿是受了上辈子的影响,她上辈子一米六,这辈子估计也难到一六五。 还有这长相,虽说与上辈子有所不同,但举手抬足间…唉,她还是她。 倒是那个司铖一路疯长,才不过十六就跟苏言和一样高了。 谭秀珠是再也打不动他了,每每看见那个瘦高的身影从自己的面前过去,她总有一种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错觉。 那应该是什么样呢? 谭秀珠想也想不明白,压根儿就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索性甩了甩头,把这茬忘在脑后。 反正对他好是不可能的,到死都不可能。 十六岁的司铖有一把子力气,能gān的活越来越多。 谭秀珠便想了法子折腾他,今儿说东厢漏雨,明儿说西厢太旧;今儿指使他拉泥检漏,明儿又让他砍树造屋。 让他gān活也就算了,拉泥的路上有泥石流,造房的时候一脚踏空了梯子…… 总之,谭秀珠一路都在作妖的路上狂奔,拉都拉不住。 每每这时,苏雪桐的心里就提着一口气。 这气不是替司铖提的,而是替谭秀珠。 她那个便宜娘是不知道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和死神擦肩而过。 苏雪桐早就明白了,司铖才不是什么抖M,他不过是在隐忍。 古有勾践卧薪尝胆……勾践那哥儿们SKR狠人。 司铖也是。 是以,苏雪桐自动帮助司铖保守了很多秘密,不止她是同犯的那一个,还有他每晚都会出门的秘密。 只盼着他日他高楼起时,能换个相安无事。 算着时间,也该到转折的时候了。 可这一天一天的也没发生什么大事,苏雪桐这么想着的时候,chūn日的暖阳晒的她昏昏欲睡,也不知是谁家发了情的橘猫跳上了苏家的房檐,呜啊呜啊的叫着。 苏雪桐便是被这声音给彻底吵清醒的,一睁开眼睛,发现头顶的阳光全没了。 她抬起了眼眸,对着上头的yīn影。 司铖正要去镇口迎苏言和,他今日天没亮就出发,去隆城送酒,算着时间也该回来了。 苏雪桐眨巴眨巴眼睛,打了个哈欠,“出门?” “嗯。” 苏雪桐没话了,低下头不再言语。 司铖奇怪的紧,按理说团子和他同流合污过,他俩的关系应该能好,可现实却是这般的若即若离。 司铖伸出了大手,从她的头顶掠过。 苏雪桐感觉到头顶有风,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司铖迈着大步走出了门去。 房檐上的橘猫呜啊了一声,跳了下来,打司铖的前头窜了出去。 司铖再一回头,太阳下的团子眯起了眼睛,昏昏欲睡的模样与懒猫无疑。 他抿了抿嘴唇,大步离去。 苏叔叔和他说好了,今日会在城里帮他打听打听他那父亲的消息。 其实按照他的想法,那样不负责任的父亲不要也罢。 可母亲临终有言,若是能见到他与父亲重逢,她才能在九泉下瞑目。 司铖在镇子口一直等到太阳西斜,也未能见到苏言和的身影。 苏雪桐慢悠悠地打镇子里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在石碑旁翘首以盼的司铖。 她快走了两步,到了他的身前。 司铖道:“你怎么来了?” “等我爹。”苏雪桐言简意赅地说完,便闭嘴了。 司铖走后,她在院子里做了个梦。 梦见苏言和赶着驴车越走越远,她怎么叫他都不肯停。 醒来之后,苏雪桐的心里只犯膈应。 两个人无话,一左一右地站在石碑旁默默等待,一直到天黑的时间。 司铖皱着眉说:“这不对啊!” 苏雪桐抿着嘴,不想接话。 但心底有个声音,或许,司铖的人生转折点已经来了。 这种转折,不仅改变了他的命运。 还有她的。 苍天啊,实在是不想做惨死街头的胖娇花。 第10章 变态大佬(10) 苏言和失踪了,两天没有回家。 谭秀珠带着苏雪桐去了隆城。 这还是苏雪桐第一次到隆城,但没能好好感受它的风土人情,马不停蹄地奔波。 平日里苏言和送酒的铺子,一共只有两家。 一家说苏言和是晌午走的,另一家道苏言和是过了晌午离开。 苏雪桐jīng明,还特地问了盘横在城门边的老乞丐。 就连那老乞丐也说,前日过了晌午的时间,看见过一个瘦高个赶着驴车出了城门。 老乞丐咂着嘴,唯恐她不相信:“我跟你说啊丫头,爷爷我说看见了就是看见了。其实吧,我也不是看见了,我是闻见了。你爹……酿酒的对吧!那个味道,啧啧,大老远我就闻见了。” 这就错不了了。 如此说来,苏言和并不在城里。 司铖沿着去隆城的路走了好几遍,见人就打听。 可一个大活人出了城门,像是用了隐身术,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谭秀珠哭了几天,接受了现实。 别看苏言和软弱好欺,可他也照样是家里的顶梁柱。 苏家的顶梁柱没有了,谭秀珠往日里的泼辣劲头,也就没有了。 苏家在白木镇上别说近亲了,连远亲都没有。 苏言和的娘原先就是一寡妇,拉扯大了孩子,等到苏言和成婚,撒手而去。 谭秀珠左思右想,托了人往娘家送了封信,几天之后,她的兄长谭百辉就来了。 谭家原本是山里的猎户,就因着谭秀珠嫁给了苏言和,谭百辉才得以用妹妹的彩礼购得二亩良田。 平日里因为离的远,也不多走动。 是以,这还是苏雪桐第一次见着便宜舅舅。 这个便宜舅舅的长相可比便宜娘差远了,他的面庞漆黑,双眼浑浊,说话前总是喜欢搓着粗糙的大手。 兄妹俩见面,谭秀珠难免又痛哭一场。 苏雪桐的心里跟着发酸,一转身躲了出去。 谭百辉搓完了手,才想起安慰妹妹:“秀珠啊,往后你准备怎么办?” “大哥可有什么好主意?”请谭百辉过来,就是因着她自己拿不定主意。 苏家的日子过得虽说是小有盈余,可那是建立在苏言和的吃苦耐劳上面。 现如今苏言和不知踪影,苏家的酒铺肯定是开不下去,苏家又没有田地,谭秀珠一想起往后的生活,便愁的夜不能寐。 谭家自然是回不去,谭百辉自己还有三个孩子要养。 来前,媳妇就说了的,不许他带人回去。 谭百辉沉重地叹了口气,视线落在了谭秀珠的身上。 他这妹子今年三十一岁,可因为生的漂亮,看起来顶多二十几。 按理说,妹夫也就失踪了不到一个月,说这些话还为时尚早。 可这乱七八糟的年月,要不是身不由己或者没了性命,好好的人怎么会不回家呢! 谭百辉紧皱着眉头,还是说了:“秀珠,你……有没有想过再嫁的问题?你要是问我的意见,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还年轻,桐丫儿眼看就要到嫁人的年岁了,她若是嫁了人,你孤孤零零的一个人,可要怎么活!” 谭秀珠张着嘴,讶异了片刻,脑海里的念头纷纷杂杂。 “大哥,你容我再想想。”谭秀珠很是艰难地说。 “那成,等你想好了,你让人给我捎信,我来接你们娘俩。” 谭百辉来匆匆,去也匆匆,连午饭都没用,就离开了苏家。 苏雪桐一回屋,只见谭秀珠合衣卧在炕上。 她默然无语地溜去了厨房,吃了个冷馒头。 这几日,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谭秀珠的心情不好,躺够了才会爬起来做饭。 而司铖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回来了,临走前说的是去找苏言和,就好似那肉包子打了狗,一去也不见回头。 苏雪桐也说不好这样算好还是算坏,心里不踏实的地方有太多,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又这么过了几日,谭秀珠忽然收拾起了细软,说要带苏雪桐回娘家看舅舅。 “舅舅前几日不是刚来过?”苏雪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那日,她不该错过了谭秀珠和谭百辉的对话。 谭秀珠叹了口气,“我日思夜想,总觉得现在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总之,你随娘回去住几日,娘总不会害你的。” 这话要是原主没准儿就信了。 可苏雪桐明白的很,谭秀珠是不会故意害她,可也没办过什么好事儿。 有意思的是,谭秀珠这厢才收拾好了细软,那厢的谭百辉便心有灵犀似的来了。 这回来,还拉着一辆板车,带走了苏家的粮食和好几样值钱的家具。 虽说苏雪桐看不上那些个东西,可这心里也怪不舒服的。 “娘,舅舅gān嘛要搬走咱家的东西?”苏雪桐临上车前询问。 闺女虽然看不见,但摸得着。 谭秀珠支支吾吾地说:“哦,那大衣柜有些旧了,娘想着就给你舅舅了,等你爹回来,咱们再置办新的。” 谭秀珠的脸色怪异,苏雪桐就是想不往其他地方想,也是不可能了。 “走啦,走啦!”谭百辉催促她们上车。 若不是惦记着还得带着她俩,那个四方的桌子也能放上板车。 谭秀珠一手拉了苏雪桐上了板车。 谭百辉一鞭子抽在了毛驴的身上,那毛驴嗷嗷叫了一声,拉了板车,越走越远了。 眼看离开了白木镇,谭秀珠一回头,落下了两滴眼泪,很快就被风chuīgān净。 她也是没有法子。她想。这乱七八糟的世道,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可怎么过活! 再说了,那苏言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弄了个私生子膈应她这几年,总之一句,是她命苦而已。 苏雪桐自上了板车,就抿紧了嘴巴,她心里头明白,谭秀珠这是不准备回来了。 她闭上了眼睛,耳朵里全是白木河哗啦哗啦的流水声音。 并没有挣扎许久,苏雪桐便有了主意。 她道:“娘,往后,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什么?”谭秀珠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那厢的苏雪桐却猛地挣脱了她的手,从板车上跳了下去。 谭百辉赶紧勒紧了缰绳,大喊道:“桐丫儿,你做什么?” 苏雪桐从大路滚到了田埂旁,站在底下大声说:“娘,我不跟你去舅舅家,我也不qiáng留你,往后咱娘俩,就各过各的吧!” 谭秀珠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撕心裂肺地喊:“桐丫儿,你回来!” 苏雪桐朝她挥了挥手,一矮身就钻进了田埂旁的桑树林。 谭秀珠追了下去,却被谭百辉一把拉住,“秀珠!” “她眼睛看不见,一个人怎么活?” “你跟她两个人就能活了?”谭百辉劝说:“倒不如你先寻条活路,回头再接济她。再说了,那丫头是头犟驴,现在你怎么说她也不听,饿她个两顿,大不了我明儿或者后天再跑一趟,没准儿她就改变了主意。” 瞧着板车也没走多远,可苏雪桐再走回家,费了老大的劲,脚丫子走的生疼。 好容易到了自家的门口,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喘大气。 这时候,她才想起最紧要的问题来。 现如今,她可是没粮也没钱,这往后怎么生活都是个要命的难题。 苏雪桐晃悠着脚丫,坐在门边唉声叹气。 司铖还没有进镇子,就听吴灵仙说谭秀珠带着苏雪桐回了娘家,还带走了不少苏家的东西。 司铖的眉头皱到了一起,吴灵仙再说什么,他一句都不想听,脚下的步子迈的飞快,一下子将她甩在了身后。 司铖很快就到了苏家的门口,果然看见大门紧锁。 吴灵仙追了上来,撇了嘴说:“我说什么,你还不信。” 话音才落,便从梧桐树的后面闪出来一人,手里还举了一块大石头。 三双眼睛对到了一起。 司铖诧异地问:“你为什么不走?” 苏雪桐没有回答,反问他:“你找着我爹了?” “没。” 司铖看了眼她手里的石头,伸手接了过来,一转身到了门前,只一下就砸开了锁。 他回头跟吴灵仙说:“你先回吧。” 不待吴灵仙回应,司铖便一手扯了苏雪桐的胳膊进了屋。 待苏家的大门关上,吴灵仙跺了跺脚,这才满脸不快地离去。 苏雪桐与司铖得有十几天没见过了,那个司铖竟好似又长高了一些。 司铖不等她发问,就说起了自己这些天打听来的事情。 “我听说叔叔失踪那天,有一帮子土匪下山,我猜叔叔没准儿是叫土匪掳了去。” “土匪?”苏雪桐眯起了眼睛,“你确定?” “不确定,我是听山里采药人说的,但没有人瞧见过。” 这山里的采药人多半是识得吴灵仙的。 苏雪桐点了点头,心里头知道司铖多半是要去做土匪了。 只是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司铖的转折竟是因苏言和而起,更没有将苏言和的失踪和土匪联系到一起。 她下意识揉了揉额角,在心里骂自己粗心大意。 司铖见她不言不语,道:“你放心,叔叔会酿酒,土匪都好饮,他一定会没事。” 苏雪桐还是不言不语。 司铖又道:“我准备去土匪山上看看。” 如今时局不稳,隆城外大大小小的山上,盘横有好几支土匪的队伍。 那采药人只说见了土匪模样的人,却又不知是哪一个山头上的。 可是这些司铖没准备告诉团子,想让她安心。 “那我怎么办?”苏雪桐抬了抬眼皮,终于肯言语了。 司铖拧了拧眉,思索后道:“去找你娘。” “我不。”苏雪桐仰着脖子:“我也去投土匪,你投西边的山头,我去投东边的。” 司铖怒道:“胡闹。” 苏雪桐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虽然她现在还没长开,可也是女人,上山去给土匪当压寨夫人嘛? 她翻了翻眼睛,不说话了。 司铖这次回来,原本是想告诉谭秀珠和团子,他一定会把苏言和给找回来的。 可那个谭秀珠…… 司铖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时间也想不到合适的主意。 就是这时,苏家的大门被人叩响了。 来人是吴灵仙,带着小半袋米。 “家里没吃的了吧!”吴灵仙笑笑地说。 还别说,她笑起来的样子还是挺符合白月光的设定。 苏雪桐对她讨厌不起来,因为好死不死,自己饿的要命。 司铖煮了半锅稀饭,苏雪桐好几天没吃上热饭,一个人吃了两碗,吃的小脸通红。 吴灵仙没有走,看来是有话想跟司铖单独聊。 苏雪桐很是善解人意,一放下碗,就钻进了房间。 这时正是月上柳树的时候。 司铖和吴灵仙坐在院子里,洁白的月光泼洒在少男和少女的身上,颇有些làng漫的味道。 苏雪桐原是想偷看来着,可撑着胳膊趴在窗户边偷看了一眼,实在是累得慌,她转身就上了炕。 耳朵边时不时传来司铖低沉的声音,最后苏雪桐也没听清他到底说了啥,倒是把自己给听睡着了。 苏雪桐再睁开眼睛,就是第二天一大早了。 屋子里很是安静,她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司铖的人影,倒是看见了他在四方桌上给她留的信。 这封信也不能算严格意义上的信,他大约是以为她不识字,于是画了幅画。 司铖的画工,苏雪桐真不敢恭维,简直就是鬼画符啊。 他画了一座山,又画了一个小人。 这么明显的意思,苏雪桐还是知道的,他上山找土匪去了。 可第二幅,他画了个房子,画了两个小人……苏雪桐翻来覆去地看啊,也没参透其中的奥秘。 耳边忽然响起了吴灵仙的声音,“司铖让我照顾你,让你安心在家等消息。” 吴灵仙这么一说,苏雪桐终于明白了,她嫌弃地把画扔到了一边,打了个哈欠。 吴灵仙不大喜欢这个苏雪桐,原本都不想答应这件事情。 可想着司铖,就又同意了。 吴灵仙不耐烦地替她打来了洗脸水,问了她一句:“你要跟我去我家吗?” 苏雪桐直着眼睛,摇了摇头。 吴灵仙便道:“那成,我晚上再来看你。” 她是这么打算的,她早上来一趟,晚上来一趟,任谁也不能说她没有照顾好苏雪桐。 吴灵仙一走,苏雪桐喝了几口凉粥,填了肚子。 心里想着,总不能靠别人的接济度日。 她四处乱翻,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只在抽屉里发现了酒铺的钥匙和一本破破烂烂的小本子。 自打苏言和出事,谭秀珠前前后后去过酒铺几次,将铺子里能卖的酒,全部都卖了出去。 不用想,酒铺就是个空酒铺,不会再有一点值钱的东西。 苏雪桐翻开了小本子,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记着许多数字。 这应该是苏言和的记账本,他识字不多,也只能写一些简单的字迹。 再往后翻,苏雪桐的眼睛亮了起来。 苏家的酒叫三两白,小本子的最后几页,是用蝇头小楷记载下来的酿酒技术。 这明显不是苏言和的字迹。 苏雪桐也顾不上想这是谁的字,她逐字逐句地读了起来。 且不管司铖能不能找的到苏言和,也不管司铖最后能不能变成五好青年。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学好一门技术的话,总能养的活自己。 第11章 变态大佬(11) 苏雪桐一共花了三天的时间,才算把酿酒的整个过程给吃透。 正发愁哪里找点粮食做个试验,那厢谭百辉赶着毛驴拉着他的板车又来了。 大老远就叫她:“桐丫儿。” 苏雪桐一看见她这个便宜舅舅,气不打一处来。 苏家做的是小本买卖,一年里屯着用来酿酒的粮食并不多。苏言和没有失踪前,原本是打算从隆城送酒回来,就去乡下收粮的。 饶是如此,谭百辉上一回也拉走了她家好几袋酿酒用的粮食。 若那些粮食还在,现如今她也就不用发愁了。 苏雪桐没事可做,翘着脚坐在家门口想办法,听见他的声音,自然冷嘲热讽:“哟,舅舅,今儿来拉我家什么东西啊?” 苏雪桐的声音清脆,一张口,声音就传出去了老远。 上一回他来,白木镇的人还没有说什么。 这一回来,他走这一路,许多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不用去听,他也知道那些人在乱嚼什么舌根,无非是说他bī着妹妹改嫁之类的。 谭百辉的脸色不好,瞥眼看了看左邻右舍。 天气不错,吃饱了没什么事儿gān的人有许多,这些人多半是坐在自家的门口与人闲聊。 一听见苏雪桐的吆喝,齐齐朝他看了过来。 那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 谭百辉咧了下嘴,笑的如同在哭,“胡说什么呢!你娘让我来接你去舅舅家小住几日。过几日,我便送你们娘俩回来了。” 这话说出来,连鬼都不相信。 谭百辉不过是说出来堵那些闲杂人的嘴,却不希冀能骗的了他这个外甥女。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丫头眼瞎心不盲,小小年纪,倒是很会看人心。 果然,谭百辉在自己外甥女的脸上看见了讥笑,真怕她那张小嘴又说点什么不中听的,他赶忙道:“桐丫儿,快快,进屋说。” 进屋就进屋,苏雪桐站了起来,一伸手推开了大门,又说了一句:“你瞧瞧,屋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可搬的了。” 谭百辉脚下一滑,差点没磕死在苏家的门槛上。 进了屋,谭百辉就变了脸色,他先是到厨房里看了一圈儿,只见是冷锅冷灶,心里就觉更有谱了。 他还就不信那个邪了,都饿了三天,还有那个jīng力跟他唱反调? 谭百辉又说起了鬼话:“桐丫儿,你乖乖跟我回去,往后啊有舅舅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 苏雪桐偏了偏头问:“舅舅,我十三了,妗子是不是觉得我可以嫁人了?” 一语料中了谭百辉的心事,他支支吾吾地说:“女人家,嫁人还不是早晚的事情。可你有个眼疾的毛病,你,你以为你就那么好嫁啊!” 还真好嫁,他们村有一个歪头,今年都二十七了,说是愿意拿出一亩好地当彩礼。 当然,这事儿目前还是瞒着谭秀珠的。 他媳妇儿昨天就催着他过来,可他一想起他这外甥女那日决绝的背影,心里总犯嘀咕。 瞧吧,才开口,就谈崩了。 谭百辉的脸面挂不住了,一双大手搓来搓去,一时想着那一亩好地,一时居然有点怕眼前这个才十三的少女。 苏雪桐懒得管他心里在想什么,她打了打自己的算盘,把缺粮的主意打在了便宜舅舅的身上。 反正,他是怎么吃进去的,就得怎么给她吐出来。 “舅舅,给点钱花吧!”苏雪桐说这句话时,颇有点像白木镇村子口的地痞无赖。 我就是看你长得黑不溜秋,想要点钱花花! 谭百辉下意识就捂住了钱袋子,冷着脸说:“我哪儿有钱给你!” “你搬走了我家的粮,又搬走了我家的东西,你不给我谁给我!”苏雪桐说的颇为有理。 “那是你娘许的。” “我娘呢,你去把她接来,咱们对峙。要不然……”苏雪桐闷哼了两声。 “要不然怎样?”谭百辉瓮声瓮气。 “舅舅,做人要讲良心的,我爹对你可不薄。你是要铁了心饿死外甥女嘛!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信不信我吆喝一嗓子,说你抢劫,要掐死外甥女,看你能不能走出白木镇。” 其实苏雪桐的心里也没底,这白木镇上的人看起来也并不是那么的团结。 但谭百辉是真的害怕,因为他心虚啊。 心虚的人是不经吓的。 就是这时,吴灵仙来了,打门口叫了一声:“雪桐!” 谭百辉一个激灵,嗖一下扯了腰间的钱袋子,扔了过去。 还没等苏雪桐反应过来,又嗖一下,冲了出去。 “舅舅……”苏雪桐的声音落地。 谭百辉已经解开了套驴的绳子,一挥鞭子,拉着破板车逃似的离去。 吴灵仙莫名其妙地问:“他怎么了?” 苏雪桐耸了耸肩,打开了钱袋子,摸摸索索,开始数钱。 她原还想着能讹来十几个铜钱就不错了,没曾想,谭百辉的钱袋子里有一个大洋,还另有几十个铜钱。 连着心情yīn郁了好几天的苏雪桐,咧着嘴笑的格外的甜。 谭百辉一直到出了镇子,才想明白过来。 他也是被鬼迷了眼睛,怎么会被那丫头三言两语就唬住了。 钱袋子里装的可是买羊的钱。 他气急败坏,可心里也明白,钱到了她的手里,别想再要回来。 谭百辉憋了一肚子火气回家,大老远就看见了站在田埂上迎他的谭秀珠。 谭秀珠一看大哥是一个人回来的,眼泪顿时盈满了眼眶。 “大哥,桐丫儿她不肯来是吗?那她这几日是怎么过的?” 谭百辉一门心思在想待会怎么跟媳妇jiāo代,钱没了,羊没了,死丫头也没了的事情。 他没好气地说:“你还惦记着她呢!你可知她是怎么说你的?” “桐丫儿她怎么说?”谭秀珠咬了咬嘴唇。 “她骂你臭不要脸。” 谭秀珠顿时只觉一口气堵在了心口,她“啊”了一声,一口腥甜,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苏雪桐这儿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晓,未来的好日子正在朝她挥舞着小手。 花钱,买粮,做试验。 她一共花了一天的时间。 第一步是蒸煮粮食,苏雪桐花了半天的时间学升火。 原先总看司铖升火,一直觉得很容易,就是点着了柴禾扔到灶膛里呗。 轮到苏雪桐亲自动手,可把她给难为死了。 点着的柴禾扔进灶膛,不一会儿就灭了。 一个厨房,被她搞成了失火现场,完全被白烟所笼罩。 苏雪桐差点没被呛死,用湿毛巾堵住了口鼻,三进三出,总算是把火给升起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了很多,酒铺里还有上好的酒曲,等蒸熟的粮食凉了,将酒曲拌进去。 酒铺下头的地窖里有两口大陶缸,将拌好酒曲的粮食装进陶缸里,发酵一天后,加水继续发酵。 发酵七天,将成熟的酒醅从陶缸里盛出来,不加新粮,再蒸一次,摊凉,再拌酒曲,入缸,这一次要发酵整整21天。 苏雪桐用了三天时间,才把买来的那些粮食全部弄好,放入了大陶缸。 等待的时间有点漫长,苏雪桐这才想起来跟吴灵仙打听一下司铖那个变态的消息。 第12章 变态大佬(12) 司铖是假扮采药人上的山。 说起来隆城附近的山里是先有的采药人,才有的土匪。 采药人世代在大山里采药,和土匪一样,离了大山就没法生存。 土匪虽然霸道,可土匪也是人,是人得吃五谷杂粮,就没有不会生病的。 于是乎,采药人和土匪之间,就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采药人可以随意出入大山的任何地方采药,只要不踏入土匪的营地。 司铖这个假的采药人却是奔着土匪的营地而去。 他选的这个土匪窝叫彪风寨,听说寨子里有二百来号人,这可比白木镇上的人加起来都多。 可彪风寨并不是隆城最大的土匪窝。 之所以选择这个土匪窝,是司铖多方打听了,苏言和失踪的那天,这个彪风寨的大当家下过山。 司铖的计划还是很严谨的,他背着个背篓,在彪风寨附近转悠。 背篓里有登山绳、小铲子,还有两个花钱从真正的采药人那里买来的灵芝草。 一开始还挺顺利的,眼看着彪风寨的大门越离越近,就是这时,司铖遇到了两个彪风寨的土匪。 那两人的腰里别着大刀,生的是一脸横肉。许是看他面生,多看了他几眼。 一个对另一个说:“他娘的,在这山里憋的时间久了,我看个男的都觉得眉清目秀。” 另一个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指司铖道:“你他娘的快走,别等赵二爷shòu|性大发,连男女都分不清楚了。” 司铖低下了头,不动声色地拧了拧眉,转身没走几步,见那两人的注意力不在他的身上,一闪身,绕到了他们的后头。 司铖还是大意了,原本想着这彪风寨了不得也就设两个岗哨,没曾想,后头的一路都是岗哨。 他最终被拎到了彪风寨大当家李彪的面前。 “说,你是谁家的探子?” 这彪风寨的议事堂建在了一个山dòng里。 山dòng点有火把和油灯,可坐在山dòng最里面的李彪周围仍旧是一片yīn影。 司铖听他的声音有些气短,不由抬起头多看了他两眼,突兀地问:“你是不是每逢五更肚子疼?且不能饮酒,也不能吃生瓜梨枣?” 吴灵仙讲起这茬来,她以为苏雪桐看不见,脸上俱是得意的神情。 司铖那一手的针灸好功夫,那可是得亏了她吴家的医书。 后来就是司铖用从她吴家学来的针灸术,治好了彪风寨大当家久治不愈的肚子疼。 可别小看了这肚子疼,这李彪的肚子一疼起来,英雄也成了狗熊。 李彪为了感谢司铖,就让他做了彪风寨的二当家。 这样的发展,苏雪桐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反正从今往后啊,他司铖就是那cháo起的làng,一làng会比一làng翻的高。 再也不是好惨一男的了。 而她还是好惨一女的。 苏雪桐想到此,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吴灵仙以为她也觉得司铖厉害,眉飞色舞地说:“现在整个彪风寨都得听司铖的号令,两天前他还差人下山告诉我别着急。” 两天前,那个苏雪桐也不知道在他家的酒铺里倒腾些什么,不许她跟着,也不告诉她听。 那日司铖差了人到苏家报信,要不是她刚好在这里,报信的人就扑了个空。 苏雪桐并不反驳地点了点头,问了个重点问题:“我爹呢?” 吴灵仙的笑容顿时敛了下来,心想着这人可真会煞风景,她撇了嘴说:“彪风寨里没有。不过,以司铖的能耐总是能帮你找到的。” 她的语气有些生硬,虽说司铖现在是彪风寨的二当家,可土匪总归是土匪。 要不是为了帮苏雪桐找爹,司铖也就不会上山当土匪了。 吴灵仙的不满来的很快。 这会儿她倒是忘记了先前的得意。 苏雪桐与吴灵仙一直保持着很官方的友好状态。 友好是迫不得已。 官方就是她的态度了。 吴灵仙在苏家又呆了一会儿,和她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 此时,夜幕早就降临。 吴灵仙是在家吃了晚饭来的,苏雪桐在酒铺里忙了一大天,到了这会儿才有功夫管自己的肚皮。 她点了盏油灯,进了厨房。 晚上回家前,她拿一个铜钱,和在河里摸鱼的小孩换了条死鱼。 以她有限的生存技能来看,她也不知道这条叫什么鱼。 反正是河里游的。 鱼的大小也就比她的手掌大了一点点。 之所以要了条死的,是因为她不会杀。 苏雪桐一手拿着刀,一手摁着鱼,好不容易清理gān净了鱼鳞,开膛破肚的时候,明知道是个死的,还是忍不住麻头皮。 没办法,现代都市人的通病,顿顿吃肉,但都是加工好的。 苏雪桐仔细想了想偶尔看过的红烧鱼的步骤,拍了个姜,又剥了根葱,烧热了锅,下油。 鱼下锅的过程,可谓是惊心动魄,油点子四溅,崩的哪儿哪儿都是。 要不是还惦记着没吃到嘴的鱼肉,苏雪桐肯定第一时间丢锅弃铲,逃了。 也不知道步骤对不对,半碗凉水下去,油点子终于不乱崩了。 苏雪桐出了口长气,打了个哈欠,坐在灶膛旁续火。 不多一会儿,锅里散发出了诱人的香气。 司铖是中午下的山,前日他让人去苏家报信,那人回来一描述,他就知道见着的人是吴灵仙,不是苏雪桐。 可报信的人言之凿凿,说家里就一个女人。 团子难不成去了她舅舅那里? 司铖的心里就没有一刻安稳过,今日一早他就和李彪说了,有事要回家走一趟。 那李彪看重了他的医术,答应了他帮忙寻找苏言和,便拿这件事情吊着他。 唯恐他一去不回,还派了亲信,同他一道。 从彪风寨到白木镇,一共翻了两个山头,司铖的心里藏着事,脚下的步伐飞快,天还没黑,就到了白木镇的外头。 跟他一道回来的人叫李二虎,乃是李彪的亲堂弟,做土匪得有五六年的时间了,手里还有人命。 用他的话来说,要不是走投无路,谁也不会入了土匪这一行。 但只要一做了土匪,想要手上不沾血,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说这话的时候,李二虎就是为了吓唬吓唬司铖。 彪风寨里的人,除了李彪,没人把这个毛还没长齐的孩子放在眼里。 不过啊,医者为大,表面上的恭敬还是得有。 李二虎哪里又知道,司铖的过去。 李二虎做事小心,硬是拉着司铖在白木镇的外头等到天彻底黑透,这才和他一道借着夜色摸回了苏家。 可在苏家门口,司铖将他给拦住了。 “二虎哥,你在外头。”司铖的话说的恭敬,但那派头是不容人反驳的。 李二虎的心里不大高兴,可下山的时候,大当家jiāo代了的,要事事都听这小子的。 他拉着脸子,一转身,坐在了苏家的门槛上,不耐烦地说:“二当家,你可快点儿。” 司铖点了点头,也没有敲门,一纵身就翻上了墙头。 李二虎吓了一跳,可了不得了,这小子看起来浑身没有二两肉,却还真有两手功夫。 司铖是故意露了那么一手,这三年里,他夜夜都去吴家看书,也不知翻过多少回墙头。 他轻盈地跳了下来,整个苏家,只有厨房里还亮着微弱的灯。 不知道为何,司铖呼出了一口长气,不安稳了几天的心,瞧见这一缕昏huáng的时候,竟奇迹似的安稳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句话,叫“千滚的鱼”。 苏雪桐也不知道自己是打哪里听来的,就因为这句话,她续着柴禾,又多煮了一会儿锅里的鱼。 临出锅的时候,她还又洒了几粒小葱花。 眼前的鱼汤,吃着不知道味道怎么样,看起来倒是还凑合,就是吧有一面给烧焦了。 就像自己的孩子自己不嫌弃一样,苏雪桐也不嫌弃她自己亲手做的鱼汤。 她把鱼汤盛到了陶瓷大碗里,端了油灯,就要往正屋去。 刚走到厨房门边,正对上门口的yīn影。 苏雪桐没看清正脸,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我。”司铖淡淡地说。 “你要吓死……” “嘘!”苏雪桐的埋怨并没能全部出口,就被司铖用手堵住了嘴巴,他拿下巴努了努门。 苏雪桐会意,眨了眨大眼睛。 司铖松开了她。 苏雪桐瞪了他一眼,小声地嘟嘟囔囔:“你回来的可真是时候……” 护食乃是人类的天性。 第13章 变态大佬(13) 苏雪桐操的那个心啊! 深怕自己的美味鱼汤不保。 看着司铖的眼神儿,仿佛他是一只会偷腥的猫。 一进了屋,苏雪桐迫不及待拿勺子舀了一口,可怎么吃进去的,又怎么吐了出来。 期待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少。 苏雪桐苦哈哈地想,自己这回里子面子全都没有了。 “怎么了?”司铖看着她的眼神动了一下,眼尾扬起的幅度,好像是轻快的。 “苦。” 司铖一头的黑线,筷子沾了点鱼汤,才拧着眉说:“鱼胆破了。” 苏雪桐眨巴眨巴眼睛。 那是不用回答,司铖也明白了,她可能都不知道鱼胆长在哪里。 苏雪桐默不作声,拿了一旁的凉红薯。 唉,她可能是没有吃肉的命啊。 司铖沉默了半晌,“算了算了,跟我上山。” “我才不去,我一个人过的美的很。”苏雪桐愣了片刻,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告诉他,地窖里的酒,再过个二十天就可以出窖了。 司铖却二话不说,迅速操起了一旁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苏雪桐的辫子。 都没有给她一点反应的时间。 “你gān什么?”苏雪桐炸了,他以为学扎辫子对一个寸头的女性程序员来说很容易嘛! 她已经很努力地适应这个时代的生活了,这儿怎么有一个混蛋,天天给她找事。 司铖还是不说废话,扯了她另一根麻花辫,又是咔嚓一声。 苏雪桐的心在滴血,脸和那烧焦的鱼尾巴是一个颜色的,“你到底想gān什么?” 司铖的手并没有停下来,一边替她修剪头发,一边说:“剪了头发跟我上山,以后别装瞎子了,装哑巴。你以后就叫司桐,我弟弟。” 这和苏雪桐规划好的未来生活一点都不一样,她一时间难以接受,仍在当机。 那厢,司铖扔了剪刀,手脚麻利地给她打来了一盆水。 苏雪桐低头一看水中的倒影,那狗啃似的豁口发型,她咬牙切齿地抬了头:“司铖……” 这还是她头一回叫他的名字。 后头还有一句“你大爷的”,在喉咙边滚了几滚,愣是没有出口。 理智理智,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和世界里的BOSS闹脾气。 家里还有两件司铖刚来时穿过的旧衣服,还别说头发一剪,再一捯饬,就连谭秀珠都不一定能认出来她是谁了。 “我非得去吗?”苏雪桐换好了衣服,慢吞吞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那你去找你舅舅吗?”司铖反问她。 苏雪桐撇了嘴道:“有点不大可能,前些日子,我讹了他一个大洋。我要是一去,他一准儿会把我给卖了。” 她说的是实情,昏huáng的灯光下,并没有注意到司铖的眼神暗了那么一下。 只听他说:“那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我现在会烧饭了。”苏雪桐很努力地想要跟他表示自己这几日可没有闲着。 “是嘛!”司铖根本就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而是一扯她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将她拉出了正屋的门。 他这才回头,低声嘱咐:“你是哑巴,记着了没?” 苏雪桐叹了口气。 不是瞎子就是哑巴,瞧瞧她这坑蒙拐骗的命。 一出苏家,苏雪桐就在门口看见了一个很敦实的男人。 男人指着她问:“二当家,这是?” “我弟弟。”司铖瞥他一眼,道:“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带到山上去。” 李二虎的眼睛在苏雪桐的身上扫来扫去,还别说,这兄弟俩的眼睛倒是长的差不多,又黑又水灵,勾人的紧。 他要是个小姑娘,魂都得被勾了去。 他主动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弟弟叫司桐,他不会说话。”司铖站在清冷的月光下,整个人都显得清冷极了。 李二虎颇为惋惜,脱口而出:“哑巴啊!” 司铖的眼神凉凉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只觉脊背发凉。 回彪风寨的一路上,他再也没有多过话。 夜路不好走,李二虎点着了火把,一路都走在前头。 司铖让苏雪桐走在了中间,自己殿后。 回到彪风寨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更。 李二虎好心好意地安排苏雪桐跟他住在一个屋,被司铖黑着脸拒绝。 “我弟弟跟我住一屋。” 李二虎原本也就是客气一下,他嘿嘿一乐,“那成,那成,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兄弟二人休息了。” 说着,一转身,就没了人影。 司铖领着苏雪桐七拐八拐,感觉快走到了崖边,才到了他的房间。 土匪窝的房子都是用石头砌的,听说是为了防火。 司铖打先进了屋子,从怀里摸出了火石,点燃了桌子上的油灯。 苏雪桐四下一看,这间屋子方方正正,抬眼就看到了头,多余的东西没有,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一条板凳和一张炕。 炕上还没有炕桌。 苏雪桐上回跟司铖同睡一张炕,还是她刚穿书的时候。 后来她不是晕了,谭秀珠便趁机将他赶到了西厢。 西厢房堆放的全是杂物,常年会堆有一大堆柴禾。 司铖在那样的环境里一住就是三年。 瞧瞧,苏家给他的待遇,还不如土匪呢! 那也就怪不得他整个人都是变态的。 就不说那些个过往了,如今……他俩一个十三,一个十六,再住一张炕上……不大合适了吧! 况且,土匪也不够大气,炕怎么造的那么小。 赶了半夜的路,明明是瞌睡的不得了,苏雪桐却还在油灯前qiáng撑。 司铖铺好了chuáng,一回头,跟她道:“你睡吧!我看会儿书。” 那么热爱学习! 苏雪桐顾不上吐槽,麻溜儿地脱鞋上炕。 炕上铺了两个被筒,苏雪桐犹豫了片刻,钻到了里面的被筒里。 司铖拿着本医书,端坐在油灯的下面。 这本书是那个李彪为了投他所好,专程让人下山搜罗来的。 那吴灵仙家的书是多,可司铖看了整整三年,早就被他看完了。 从医书到四书五经,从江湖游记再到诗词艳曲,该看的,不该看的,司铖看了个遍。 别看那吴大夫平日里一本正经,书架子的暗格子里还藏了本chūn|宫|画。 司铖为了看吴家的藏书,很是费了一番口舌,才说动了吴灵仙每晚偷偷给他留门。 一开始,吴灵仙领他到书房,还特别嘱咐过他,什么书都可以看,但不许动那个暗格子。 他也严格遵照,可是三个多月前,他翻完了吴家最后一本书,便把主意打到了暗格子上。 若他知晓暗格子里装的是那本chūn|宫画,他吃饱了撑的才会用尽了法子打开它。 现如今,司铖的眼睛里明明看的是医书,可不知为何那些个不堪入目的画面总是会钻进他的脑海里。 chuáng上的团子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音。 司铖听着那声音,只觉心里一阵躁动,他屏住了呼吸来抵抗身体的陌生感觉。 苏雪桐睡的并不踏实,晚饭就吃了半个红薯,又走了大半夜的夜路。 做梦的时候都能听见自己的肚子在叫唤,还梦见自己去了自助餐厅,大虾刺身、三文鱼刺身、红烧肘子、红烧鱼。 我的个天啊,苏雪桐特别没有出息地想大哭一场,紧跟着就开始寻找服务员,非得问人家她不吃,能不能打包带走。 “吃。” 寂静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了一个非常突兀的声音。 司铖转了身去看,只见团子蹬了下脚,吧嗒吧嗒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嚎了一句。 他皱了皱眉,心想,等她醒了一定得告诉她,骗子也得有职业操守。 说好的装哑巴,就连说梦话也不许。 被她那么一吓,司铖的心倒是安定了不少。 他chuī灭了油灯,趴在了桌子上。 司铖得有好几年没有睡过chuáng了,看来,他是没有那个睡chuáng的命。 苏雪桐一觉睡醒的时候,太阳都晒到屁股了。 屋子里除了她,并没有其他人。 司铖的医书还在桌子上,可人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倒是还记得自己现在是个“哑巴”,啊啊了两声,心想着司铖要是在附近,没准儿能听到。 司铖从厨房里端回了两碗粥,还有一些肉。 将走到门前,他就听见团子从炕上翻起来的声音。 他推了门进屋,刺眼的阳光也跟着他一|泄而入,还带来了食物的清香。 苏雪桐的肚子顶没有出息的咕咕乱叫。 司铖轻扬了嘴角,愉悦的样子,就像是昨晚说“鱼胆破了”时的愉悦一模一样。 苏雪桐眨了眨眼睛,嘴巴都张开了,想问他是不是在嘲笑她,可到了嘴巴还是闭上了。 她至此得出了结论,这个装哑巴,比装瞎子难受。 第14章 变态大佬(14) 吃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早饭,苏雪桐就有点爱上这个土匪窝了。 毕竟跟着土匪有肉吃。 另一边,李二虎和李彪一五一十汇报了司铖带人上山的事情。 “弟弟?”李彪皱了皱眉。 前几日李彪问司铖家中还有什么人,他当时说没有什么人了。 昨日说要回家瞧瞧,李彪的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 今日回来又多了一个弟弟。 这究竟是不想多说,还是另有内情? 苏雪桐吃完了早饭,准备在山寨里溜溜。 这是她的套路,想要融入一个新的环境,首先得熟悉熟悉。 司铖肯定不会放她一个乱转,两个人才走到演练场,迎面走来了李二虎。 “二当家,大当家有请。”李二虎朝着议事堂的方向拱了拱手,以示尊敬。 司铖知道逃不了一场问询,扭头同苏雪桐说:“你先回屋等我。” 苏雪桐点了点头,才迈开脚,就被李二虎拦住了。 “二当家,大当家说了,二当家的兄弟就是他的兄弟,岂有不见一见的道理!” 司铖明白了,这是那个李彪要见人。 他指了指议事堂的方向,“司桐,走,我带你去见一见大当家。” 苏雪桐对她的新名字很不适应,只见司铖朝她伸出了手,她才啊了一声。 这一路,又遇见了很多个土匪。 苏雪桐对这些土匪的初级印象,全部都是敦实,不管高的矮的,看起来都有一把子的力气。 司铖混在这些人当中,越发显得鹤立jī群。 议事堂很快就到。 苏雪桐不用讲话,跟在司铖的后面向高座上的人拱了拱手。 李彪叫了两人到跟前儿说话。 土匪头子就是和普通的土匪不一样,有一双像猎鹰一样的眼睛。 他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扫来扫去,苏雪桐想了想普通人见土匪的反应,一伸手拽住了司铖的手臂,躲在了司铖的身后。 李彪哈哈大笑了起来:“怎么,怕我吃了你?” 司铖感受到后面人的靠近,咧开嘴也笑了一下,“大当家,我弟弟胆子小,你别介意。” “老子又不是那些磨磨唧唧的娘儿们,不会在意这些。”李彪大气地一挥手,又说:“你这兄弟能够听见声音?” “可以。”司铖回头看了看苏雪桐,还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头发,看起来颇有兄长的做派,“我弟弟不是生下来就哑,是小时候发了场高烧……” 李彪沉吟了片刻,又问他:“你在白木镇除了这个弟弟以外,还有什么亲人啊?” 苏雪桐在心里答:还有一个老相好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心虚,心里的声音才落下,就发现司铖回头瞪了她一眼。 而后听见他说:“哦,娘改嫁了。” 苏雪桐听的不顺耳,她娘是要改嫁,可还没改嫁呢! 她悄悄地捏了他一下,以示不喜。 司铖那个木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彪又拉着司铖聊了许久,这才放二人离开。 彪风寨里原本有一个大夫,前些日子和西边的青龙寨起了冲突,大夫被青龙寨掳了去。 这个司铖来的也太巧了。 李彪思索了片刻,问李二虎,“家里你都看过吗?” 李二虎没好意思说司铖就没让他进过屋,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晚的经过,一拍胸脯道:“大当家的放心,我瞧过了的。” 李彪这人疑心极重,倒是很相信自己这个堂弟。 他这才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说:“二当家熬药的时候你看着点。” “放心吧。” 就像李彪拿找人的事情吊着司铖一样。 司铖也没那么好心,一下子就把李彪的五更泻给治好。 要不然呢,谁知道这些土匪会不会过河拆桥。 司铖带着苏雪桐从议事堂出来,领着他在寨子里转了一圈。 这是叫那些土匪们知道知道,苏雪桐是他带来的人,没事儿少来招惹她。 苏雪桐看彪风寨的什么都是新鲜的,没想到土匪窝里还有做买卖的。 不过卖的东西很单一,只有烟和酒。 司铖小声跟她解释:“李彪会把每次抢来的东西平均分配,有人不抽烟,也有人不喝酒,就有人动了脑子,将那些烟酒搜罗来,在寨子里买卖。可以用大洋买,也可以用东西换。” 苏雪桐凑到了卖酒的摊位前,卖酒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汉。 一般来说土匪窝里很少有老年人,但凡事没有那么绝对。 苏雪桐冲老汉展颜一笑,露出了八颗大白牙,然后凑了上去,仔细嗅了嗅。 “小娃娃,可别闻醉了。”老汉捋着胡子大笑。 苏雪桐皱了皱鼻子,挪到了司铖的身后。 司铖同老汉点了点头,带着苏雪桐回了住处。 一进屋,苏雪桐就趴在司铖的耳边耳语:“他那酒里兑水了。” 少女的气息扑洒在了脸上,司铖只觉耳根子一阵麻痒,他在苏家住了三年,两个人却从来没有那么亲近过。 司铖忽地觉得装哑可比装瞎好多了。 他拉了她的胳膊,让她在板凳上坐好,一抖袖子,从里面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牛皮小包。 苏雪桐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手上的动作。 司铖解开了牛皮包,只见那里面竖着一根一根手指那么长的银针。 司铖挑了一根,举到了她的面前。 苏雪桐动了动嘴唇,没有出声,“gān吗?” “防身。”司铖拿起银针比划了一下,“如果有人敢对你不轨,你就拿针……” 他顿了一下,拿着针的手,先是将针藏在了手指缝里,又猛地往前一送:“出其不意,扎他眼睛。” 变态就是有办法让人提神醒脑。 苏雪桐本来一点都不害怕,听了他的说法,反倒害怕了起来。 她摇了摇头。 司铖把银针塞到了她的手里。 “我没地方藏啊。”苏雪桐忽然又凑近,小声地说完,又退了回去。 司铖的手顿了片刻,别扭地转过了头,“那个……我想办法。” 临近晌午,司铖要去给李彪煎药。 他嘱咐苏雪桐呆在屋子里,哪也不要去。 临走前,问她:“你中午想吃什么?” 苏雪桐想起夜里做的那个梦了,美食太多,实在是不好抉择。 “嗯……” 她还没有拿定主意。 司铖走到了门口,“算了,你想吃的东西,厨房也不一定有……就有什么吃什么吧!” 讨厌! 苏雪桐翘了翘嘴角,生闷气。 中午饭,司铖端来了三菜一汤。 一盘豆腐,一条煎鱼,还有一盘炒土豆。 “小哑巴”第一筷子下去,对准的就是煎鱼。 司铖扬了扬嘴角,变魔术似的,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银镯子。 他不由分说把镯子套在了苏雪桐的手上。 苏雪桐吃了口鱼,弥补了昨夜的忧伤,却急的大声嚷嚷:“我现在是男的。” 哪有男的戴镯子的。 司铖没好气地瞪了瞪她,打开门左右检查,好在外面没有人。 他再转身回来,将门窗关了个严实合缝,手指轻轻弹起,崩在了团子的圆脸袋上。 “让你长长记性。” “哼。”苏雪桐不能说话,拿鼻子回应他。 司铖也拿起了筷子,慢条斯理地说:“你仔细瞧瞧这镯子,那儿有个机关,只要一打开……” 司铖的话并没有说完,动手能力超qiáng的苏雪桐已经打开了司铖说的那个机关,其实就是一个银扣,这个镯子原本两截,是用银扣固定在了一起。 而且这镯子是空心的,她往桌子上一倒,果然从当中掉出了两根银针。 苏雪桐正想用手拿起,司铖一把打掉了她的小肉爪,“别挨着针尖。” “有什么?”苏雪桐用口型示意。 司铖假装听不懂,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苏雪桐撇嘴,凑了上去,“我问你,你在针尖上抹了什么?” 司铖挑了下俊朗的眉峰,眉眼里仿似含了可以融化积雪的chūn|情,他动了动嘴唇,“三步倒。” 苏雪桐瞪着圆眼睛,又退了回去,心里有些好奇,又凑到了他的脸面前:“三步真的能倒?” 少女的气息犹如幽兰。 “要不你试试?”司铖眉眼轻挑,说的依旧漫不经心。 苏雪桐连连摆着小肉手,心里忍不住在颤抖。 果然是变态能够gān出来的事情啊。 第15章 变态大佬(15) 司铖就好比那孙猴子,只要离开苏雪桐一会儿,就得给她画个圈,固定好了活动范围。 后山的悬崖不许去,人多的演武场不许去,山寨前头的溪边不许去…… “那我还能去哪儿?”苏雪桐晃悠着脚丫子,坐在炕沿边。 午饭后,司铖坐在桌子旁继续看书,阳光从天窗泄了下来。眼面前总有一双穿着绣花白袜子的小肉脚晃来晃去,他下意识扭了扭身子,想要假装看不见,又伸手拿起了搁置在一旁的毛笔,准备写几个大字,凝凝神。 苏雪桐在表达自己的不满,见司铖不理她,晃动的幅度大了些,心里想着要是一脚踹到他的身上去…… 娘呀,这么想的时候,还真的实现了。 脚丫子碰到了司铖的后腰,那不大真实的触感传了过来。 苏雪桐觉得屋子里的空气像是窒息了片刻。 司铖的手猛地一抖,一笔横,歪到了天上去,他一回头。 苏雪桐嗖一下缩回了脚,迅速爬到了炕里面。 “怕我?”司铖的眉眼横了过去。 其实他想问的是“错了没有”,她以为土匪窝里的笔墨纸砚是想有就有的嘛! 整个彪风寨,会写自己名字的一共也找不出来三个人。 他屋子里的笔墨纸砚,和医书一样,都是李彪让人下山现弄的。 可话到了嘴边,却被团子的反应给刺激到了。 司铖早有发现,团子对他的疏离,还带了些防备和恐惧。 恐惧,他或许还能想的通,毕竟她是知道的他的手里有人命。 可防备的话…… 司铖想到这里,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暗影。 炕里面的苏雪桐眨了眨眼睛,连续摇头。 司铖被气乐了,这会儿她倒是想起来装哑巴的事情了。 苏雪桐一掀被筒钻了进去,只露出一个头顶,其实这五月初的天气,即使山里凉,也不需盖的那么严实。 她不过是在掩饰尴尬而已。 苏雪桐原本就没打算睡觉,可实在是没事可做,闭着眼睛迷迷糊糊,这时听见了司铖开门出去的声音。 司铖前脚离开,苏雪桐jīng神奋发,从炕上爬了起来。 她悠然长叹一声,算一算时间,她和司铖“同居”还没满24个小时,也不知这样的“同居”生活还得维持多久,想想就很是头疼。 她一朵胖娇花,迟早得被变态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给熏陶的提前枯萎。 苏雪桐穿了鞋下炕,一眼就看见他的医书上面又搁着一幅画。 苏雪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司铖瞎乱画。 不过这次的画还好,没有上一次那么让人费解。 这次司铖画的应该是个厨房,她看见了柴禾,那个方块加个圆圈的,应该是地锅。 一时兴起,苏雪桐取了司铖书底下压着的白纸,又拿起了一旁的毛笔。 她上辈子三岁学画,国画油画水彩画,手到擒来。 早就想小露一手,嘲笑嘲笑司铖的。 可转念一想,她这是有多想不开呢,索性随手一描,就蹦跶到了屋子外面。 山里的阳光啊,格外的清新。 司铖也就是去给李彪熬个药的功夫,再一回转,屋子里居然没有人了。 他只觉呼吸都不顺畅了,四下一看,屋子里的东西与他走时无异,再一定睛,他看见了医书下头压着……一幅画。 司铖不擅画,像琴棋书画,他一向认为就是陶冶情操的东西。 而他所处的环境,没有让他陶冶情操的余地。 不过,他的字写的倒还成,那是从小打下的基本功。 但,团子不会认字……有机会还是得教一教她。 眼前这画,让司铖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团子画了个……酒坛。 倒是简单明了,只一眼,他就知道她跑去了哪里。 司铖黑着脸出门,准备去山寨里唯一的酒摊上拎人。还离了老远,他就听见了一阵叫好的声音,只见酒摊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土匪。 司铖有一种错觉,这彪风寨的两百来号人,可能都聚集在了这里苏雪桐就立在这些土匪的中间,打着酒嗝,和人赌大小,赌到兴起。 土匪的消遣方式,一向简单,无外乎是吃喝|嫖|赌这四样了。 可山上没有女人,于是四门基本功课,就只剩下了三门。 苏雪桐来的时候,酒摊前已经支起了赌|桌。 两个骰子,一个盅,激起了在场所有雄性的荷尔蒙。 苏雪桐一开始就是围观。 后来……到底是她先动的手,还是骰子先动的手,她自己可能都记得不大清楚了。 也许是山里的阳光太好,也许是兑了水的酒还有那么一点儿香,总之,闲的无聊,她一个姑娘家和一群土匪赌上了。 谁输谁喝酒。 只一会儿的功夫,论群数的土匪们,已经倒了俩。 嘁,知道什么叫酿酒世家嘛! 她的骨头缝里,都是美酒的味道。 司铖扒开了人群,挤了进去,一瞧见苏雪桐双颊绯红的模样,额角的青筋突突乱跳。 苏雪桐抱着盅摇了几下,砰的一声,重重地搁在了桌子上。 一旁的土匪们大声叫着“开,开,开”。 她掀开了盅盖,只见里头的两个骰子,一个是六点,一个是五点。 她大笑了起来,指了指对面的土匪,紧跟着啪啪地拍打着桌面。 土匪们又大叫“喝,喝,喝”。 司铖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二话不说,像扛麻袋似的,将她拦腰扛起。 他心想,苏言和不在,长兄如父,等回了屋,他若是不好好教训教训她,她可能都不知自己姓什么了! 苏雪桐吓了一跳,下意识蹬了蹬腿。 司铖啪的一下,抬手就打在了她的屁股上。 二当家的火气简直要掀翻了整个彪风寨,在场的土匪个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最不知所措的还数今日看守寨门的朱凤喜,他原本迎了上去,却被司铖冷眼一瞪,就忘了自己要gān的事情。 他挠了挠头,指着司铖清隽的背影,问旁人:“二当家怎么了?” “生气了呗!” “为什么生气?” “我估摸着是嫌咱们教坏了他兄弟。” 那人顿了一下,奇怪地问:“咦,朱凤喜,你不好好轮值,瞎凑什么热闹?” “我……”朱凤喜支支吾吾,左右一思索,二当家正发火呢,可别现在去触霉头,他摆着手道:“没事没事,我这就去寨门那里。” 彪风寨寨门外。 朱凤喜不耐烦地对着一个瘦小的“少年”说:“你明天再来吧!二当家忙的很,现在没空见你。” “少年”的脸瞬间变的通红,不可置信地问:“你有没有告诉他我姓吴?” “告诉了,告诉了……”朱凤喜瞪着眼睛说:“我们二当家说了,姓吴又怎么样!你以为你是天仙啊!” 第16章 变态大佬(16) 苏雪桐懵bī了很久,才找到一个稍微清醒一点的自己。 如果谭秀珠凌nüè司铖算家bào的话,那么司铖刚才那一下也得划分到家bào的范围里。 她得誓死和家bào的杠到底,管他是不是世界里的BOSS。 司铖一脚踹开了木门,心里想的是一下子把她扔到炕上去。 可真到了炕边,就像突然扛起来一样,又突然放了下去,还秉承了轻拿轻放的原则。 一会儿是倒着的,一会儿又被摆正了。 苏雪桐原本就有点晕的头,现在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了。 她晃悠了两下,想指着司铖来着,也不知道指对了没有,一张口,喷洒着酒气,“你,打谁?” 她后头还有一大篇的长篇大论,比如你凭什么打我啊?就算我有不对的地方,你可以说啊?你二话不说,上来就打我屁股,我不要脸面啊! 之所以没说出来,是因为她才说了三个字,就被司铖一把给捏住了嘴。 司铖的手可真大,她的脸那么圆,他一个巴掌居然没用完。 苏雪桐的注意力有点歪,她想照照镜子,看看是不是最近吃的太惨,自己的小圆脸变成U型了。 可她也就是这么恍惚了一下,紧皱着眉头,又吐出了一个字,“疼。” 他的手劲和手掌的大小成了正比。 团子的嘴看起来又红又润。 司铖一手捏了下去,满脑子都是chūn|宫|画里那些个嘴对嘴的男女。 他的脑子里轰鸣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掉了。 直到她那声“疼”才叫他陡然清醒。 他慌忙松开了手,却又用手指摩擦着她的脸。 他掐过的地儿,红了一大片。 “活该。”司铖缓了好久,才吐出这句话来。 苏雪桐皱了皱鼻子,闷哼了声,身子一歪,倒在了炕上。 她两只脚费力地搓来搓去。 司铖伸手捏住了她的脚踝,两根手指稍微用了点儿劲,绣花的袜子就全部露了出来,袜子有些许的大,鞋子一掉,松松垮垮地套在肉脚丫上。 他拿手悄悄比了比,团子的脚还没他的手掌大。 再把她的脚放到了炕上,用眼睛一打量,团子的身子蜷缩在一起,她的身量还很小。 说起来她也才十三,和他到苏家是一个年纪,还有的长。 chuáng上的团子好像睡着了,半天都没有动静。 司铖一手垫在了她的脑后,另一手勾住了她的腿弯,想要挪挪她,让她睡的舒坦一点。 苏雪桐忽然拽住了他的衣领,眯着醉醺醺的眼睛,像是一直炸毛的猫儿,凶巴巴地警告:“以后不许动手打我,听见没有?” 另一只手,吧嗒就轻轻地拍在了他的脸上。 司铖的脸唰一下变得血红,他懵了片刻,只见她一扭身子,自己翻动了一下,调整好了睡姿,嘟嘟囔囔:“打人是不对的。” 另一边,吴灵仙无奈之下,留了张纸条,千叮万嘱要jiāo到司铖的手里。 吴灵仙的爹可不止在白木镇上看病,十里八村的,哪家有病,都得请他去。 谭秀珠因着谭百辉接不来闺女的刺激,打那天起就一病不起。 要按谭百辉的意思是何必花那làng费钱,仔细养个几天,就好了。 可他媳妇不允,还等着小姑子赶紧治好了病,好几块大洋给嫁出去呢。 谭百辉花了二十个铜钱,请吴灵仙的爹走一趟。 要是旁的人也就算了,偏是苏雪桐的娘,吴灵仙很是积极,缠上了她爹,死活非要跟着去。 说起来谭秀珠的病也算不得大病,就是一时气急攻心,又着了风寒而已。 吴大夫给开了七天的汤药,说好了七天再上门一趟。 吴灵仙随诊回来,就发现了司铖留给她的纸条。 司铖一向不善言语,即使偷偷在她家看了三年的免费书,对着她也不过说了几句谢谢而已。 可那张纸条,却是写了很多字,光感谢她照看苏雪桐就变着法子的感谢了一大篇,最后才说他把人带到山上去了。 吴灵仙当时就气懵了,恨得咬牙切齿。 可念头一转过来,她又问自己,气谁又恨谁呢? 顷刻间的功夫,少女就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那个司铖不知何时,早就钻到了她的心里,想拔都拔不掉。 嫉妒不止使人丑陋,它还可以让人足智多谋。 吴灵仙想着,她要是把谭秀珠生病的消息递到山上去,那个苏雪桐势必是要下山的吧! 虽说她还摸不准司铖对苏雪桐是个什么心思,可也受不了他俩日日夜夜住在土匪寨子里。 司铖是半夜带走的苏雪桐。 吴灵仙一大早就启程,满心想的都是怎么再把苏雪桐给骗回来。 没曾想,这彪风寨的大门她进不去。 吴灵仙前脚刚走,看守寨门的朱凤喜就拿着纸条,进了山寨里。 彪风寨里的土匪谁不知道呢,二当家就是个大夫,没有实权。 于是乎,那纸条转眼就落到了大当家的手里。 李彪展开了纸条一看,上书几个字——“谭,病,思女心切。” 他将那纸条紧紧地捏在手里,前后一思索,高声吩咐:“来啊,去请二当家和他…。‘兄弟。’。” 苏雪桐的酒还没醒透,像只八爪鱼一般挂在司铖的手臂上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再一次到了议事堂。 此时,天早已黑透,山里的夜格外的寂静,就连土匪窝也一样没了白日里的喧闹。 在李彪的面前站定时,苏雪桐没有忍住,稍微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 好在,司铖的个子高,可以替她挡住许多注视。 饶是如此,也没能逃过李彪的眼睛。 上午初见,李彪只大致看了她一眼。 这会儿,仔细一看,果真和男孩不大一样,长的更加的…招人。 李彪是个粗人,肚子里没有那些酸腐文人才会的yín|词|骚|句。 招人喜欢,是他对女人最高的赞誉了。 李彪盯着团子的眼神,让司铖警惕,他淡淡地笑了笑才道:“这么晚了,大当家找我二人来有何重要的事情?” 却故意停顿,面色倏然紧张,接着说:“可是大当家的病情又反复了?” 一提起这个病,李彪的色|心都给吓没了。 他也是留过心的,那个司铖第一次给他扎针时,用了24根银针,可今日只用了22根。 李彪并不知道,那两根银针,司铖给了苏雪桐防身,只一心想着司铖这是留有后招。 他小小的纠结了片刻,在要女人还是要命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李彪没有说话,将那张纸条递了过去。 司铖只扫了一眼,心里咯噔咯噔乱跳,另一只手下意识握紧了苏雪桐的胳膊,再开口时,他道:“不瞒大当家说,司桐不是我兄弟,她是我……小媳妇儿!” 这一语,彻底把苏雪桐给惊醒了,酒意全无。 她的脑子转的飞快,若不是那张纸条上写了些什么,她也不会从兄弟变成了小媳妇儿。 苏雪桐不止脑子快,手更快,她迅速抽走了司铖握着的纸条,一看,思女心切那四个大字,简直亮瞎了她的眼睛。 在这有两百多号男人的彪风寨里,二当家的小媳妇儿,没准也保不住她的那个啥。 苏雪桐一脸的焦虑,晃动着司铖的胳膊。 司铖缓缓地抬起了眉眼,给了她一记安心的笑。 “你别着急,一会儿我就送下山去看你娘。” 说话间,他那双晶亮的眼睛,忽地又落满了寒霜,朝李彪望了去。 第17章 变态大佬(17) “大当家,我原先打算找着了司桐的爹,治好了大当家的病就下山。如今我左思右想,大当家义薄云天,我司铖也不是那背信弃义的小人……我想往后都跟着大当家,忧大当家所忧,虑大当家所虑。旁的不敢保证,那青龙寨,我一定要替大当家给他灭了!” 苏雪桐也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刚才还在说送她下山的事情,连个结论都没有。 一向很是惜言的司铖忽然巧舌如簧,哄得李彪眉开眼笑,一个劲儿地夸赞他:“好兄弟!” 不过司铖也不是瞎说,还罗列了彪风寨与青龙寨大大小小的十数次jiāo锋,为何败多胜少,又一一给出了应对方案。 李彪听完后简直瞠目结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与青龙寨的jiāo锋中,他的人马布局是怎么样的。 jiāo锋就是打仗。 打仗靠的是枪,是人不错。可李彪就算是个粗人,也听说书的讲过什么叫做谋略和以少胜多。 那青龙寨说起来不过就百十号人,可奇了怪了,每一次jiāo锋,李彪从来没有占到便宜过。 他挠了挠头,恨不得立时就召集了人马,杀到青龙寨,好佐证一下司铖“司军事”的计谋。 司铖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又道:“大当家不忙,一来我得先治好了大当家的病,到时攻打青龙寨时,大当家好亲自坐镇。这二来嘛,我先送我媳妇下山,将她安顿好。” 李彪前前后后一思索,也不是不知司铖在给自己下套。 奈何诱饵实在是太过诱人,他咬牙下了决心:“行!” “那还请大当家给我五十人!”司铖狮子大开口道。 别说是李彪了,就连苏雪桐都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是送她下山,需要那么多人吗? 李彪“嘶”了一声。 司铖拱了拱手道:“不敢对大当家隐瞒,司铖有私心。” “是何私心?”李彪不解。 司铖瞧了眼苏雪桐,“就是想风风光光的。” 男人好面啊! 李彪顿时就理解了,只是土匪轻易不下山,一下山就没有走空的道理。 司铖知道李彪在犹豫什么,他挑了挑锋利的眉峰,自信满满:“大当家放心,我不走空。” “那你要做何?” 司铖凑了上前,叽里咕噜说了什么,苏雪桐竖着耳朵,一句都没有听清。 她只听见了司铖的最后一句话,“大当家,我既带人下山,就得要那些人完全听我号令。” 一声号角如雷鸣一般,穿透了寂静的夜。 早已躺下多时的土匪们,纷纷聚集在演武场的时候,却一个一个jīng神振奋的要命。 李二虎卷着衣袖问:“大当家,今夜咱们袭哪里?” 李彪冷着脸,发号施令。 “李二虎,你带五十人,随二当家连夜下山。从今往后,二当家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若有人敢违抗命令……” 他停顿了一下,如鹰一般的眼睛看向了司铖。 至始至终都立在yīn影里的司铖,在这时动了动他那两片如染血般红润的嘴唇,吐出的声音清晰又圆润,带着凛冬一般的寒烈——“杀。” 所有的人都为之一凛。 苏雪桐也不例外。 恍惚间,她想,自己误打误撞可能是见证了司铖脱胎换骨的一夜。 今夜之前,他隐忍、躲藏、小心翼翼。 今夜之后,他扩张、疯狂、如困shòu出笼,再无人可以压制他。 李彪不止给了司铖五十人马,还送了他两把手|枪。 这混乱的年月,最矜贵的也不过如此了。 司铖清点好了人马,才翻身上了一匹棕红色的骏马。 团子还立于马下,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惦记她娘,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些熊熊燃烧着的火把。 “团子。”司铖朝她伸出了手。 这是他第二回 这样叫她。 苏雪桐好容易回神,人生嘈杂,没有听清司铖叫了她什么。 她“嗯”了一声。 司铖看定了她黑珍珠一般的眼眸,又道:“上来。” 在司铖的拉扯下,她费了老大的劲,吭吭哧哧地爬了上去。 司铖让她坐在身前,唯恐山路太颠,马儿太快,将她颠簸下去。 彪风寨的大门打开了,三个号角齐鸣。 在这雷鸣般的号角声中,司铖低喝了一声,驱动了马匹。 苏雪桐有心想要问一问他到底要去做什么。 可眼下的形势,看起来是司铖控了场。 万一呢…出了点什么差错,以他二人对五十个土匪是万万没有胜算的。 是以,苏雪桐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可又不敢。 她时不时扬起头去看他。 司铖发现她的注视时,总是会扬一扬嘴角,再勒紧了她。 身前的人一颠一颠的,软软的身子时不时会朝他的胸口撞过来。 那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每一次的撞击,总是能够带给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那感觉让他打心底的高兴。 他生性寒冷,连他娘也说过,这世上难有能焐热他的人。 苏言和不是。 他对苏言和确有感激,却也只是寥寥。 苏言和失踪,团子无处可去,他最初决定带她上山,不过是想着既在她家吃了三年的饭,那就还她三年便罢。 可如今才养了一天,居然养出了些依依不舍之情。 司铖再一次勒紧她时,潭村眼看便到。 骑马就是比步行快。 瞧瞧司铖这待遇,昨夜出行还得靠双脚,今夜便有了坐骑和人马。 此时,苏雪桐大约是知道了,司铖的第一个目的地并不是苏家,而是谭百辉的住处。 五十个骑着快马的土匪,可以将一个镇子搅得天翻地覆。 更别说是一个村子了。 苏雪桐没有去过舅舅家,司铖也不知道那个谭百辉住在哪里。 好办的很,那就把整个村子的人都叫起来吧! 谭百辉一家和村子里的其他人一样,睡的正香,先是听见了院子里的狗汪汪乱叫,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人一脚从chuáng上给踹了下来,拎到了院子里。 “叫什么名字?” “好汉,好汉,我家穷的要命……” “问你话呢,叫什么名字?” “谭,谭,谭百辉!” “找着了。” 先前还拽着他头发的男人,狂奔了出去。 谭百辉吓得浑身颤抖,磕磕巴巴地问媳妇:“你说,谁,谁会找我啊?” “我怎么知道!”媳妇抱着自己年幼的一双儿女,也在发着抖。 大女儿谭香拉了拉谭百辉的手,怯怯地说:“爹,我怕。” 谭百辉咧了咧嘴,到底是没好意思说爹也怕啊。 不多时,就见一帮子土匪骑着马拥到了自家屋前,谭百辉差点儿没一翻眼睛晕死过去。 他战战兢兢,不知今天是不是自己的死期。 就见一个身量不高的少年跳下了马,直接奔了进来。 谭百辉第一眼真的没有认出来进来的是他外甥女,他抖着牙,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谁有空取他的命! 苏雪桐瞧了眼院子里并没有谭秀珠,稍一思索,就明白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绕过了他,直奔谭家的柴房而去。 “娘……” 少女娇俏的声音一出口,惊傻了许多人。 李二虎瞧了眼还在马上的司铖,嘟囔道:“原来弟弟不是弟弟,而是妹妹,也不是什么小哑巴啊。” 他托了托腮又道:“二当家,你太不够意思,我想……” 他的话并没能说完,司铖的眼睛一横,冷笑:“你敢多想一个试试。” 讲真的,李二虎其实也没有多想什么。 就是男人嘛,土匪嘛,看见女人的第一反应而已。 李二虎一肚子的邪火,被司铖眼睛里的杀意浇了个透心的凉,连骨头缝都被冻住似的,手脚僵硬。 而院子里的谭百辉终于活了过来,他向着苏雪桐离开的方向猛扑了一下,叫嚷道:“你个死丫头,我,我是你舅舅……你居然带土匪来……” 司铖就是听见了这个,从马上跳了下来,缓缓地走到了谭百辉的跟前儿。 谭家的柴房里。 苏雪桐果然在这里找到了谭秀珠。 要不怎么说她和谭百辉都姓谭呢,有喜欢让人住柴房的共通点。 谭秀珠早就被嘈杂的声音给吵醒了,她一看见女儿的样子,眼泪唰就流了下来。 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辫子没了,小脸抹的漆黑,还和土匪混到了一起。 “你怎么和土匪……” 谭秀珠的话并没有问完,因为院子里响起了令她熟悉的声音。 司铖用枪托子托起了谭香的下巴,看了一眼,嫌弃地放下。 谭香惊恐万分,迅速躲在了谭百辉的后头。 司铖偏头冷笑,漫不经心地开口时,眼睛看着柴房的方向:“说起来,苏言和待你可不薄,可你呢,在他失踪了之后,并不是焦虑他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是想着法子卖他的媳妇和女儿。你可真有良心啊!” “我,我没有……”谭百辉虽还不知道司铖是谁,但否定就对了。 司铖才懒得听他废话,摸着手里的短|枪,又道:“谭秀珠的姿色不错,就是年纪有些大了,卖给大户人家做姨太太,或者卖给谁做填房,彩礼至少能有十个大洋。可苏雪桐不成啊,眼睛不好,虽然年轻长相也不错,可谁愿意娶个瞎子呢!所以……就只卖一个大洋?” 他说的并不全对,却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谭百辉张口结舌,想要继续否定的话语,哑在了喉咙里。 屋子里的谭秀珠瞪大了惊恐的眼睛,不可置信地动了动嘴皮子,可能是因为连日的咳嗽,她居然失声了。 但苏雪桐还是看懂了,谭秀珠是在问她,外面的人是不是司铖。 苏雪桐在犹豫,她要不要继续装瞎的时候,就听外头响起了一个特别清脆的童音。 “才不是呢!我娘说了姑姑现在是个病秧子,能卖七个大洋就不错了。姐姐虽然眼睛瞎,但是村子里的偏头愿意拿一亩好地来还呢!我娘还说了,等我长大了,就把那亩好地给我种。但姐姐太坏,她总不肯来我家。” 说话的是谭百辉年幼的儿子,只有三岁多。 正所谓童言无忌,就是这样吧。 谭百辉的媳妇吓的忘记了去捂孩子的嘴。 司铖听了后,笑出了声,他扭头吩咐后面的李二虎,“你找人去问问那个偏头,把谭家的女儿嫁给他,可愿拿一亩好地来还!” “听见二当家的命令没有?” 李二虎吆喝了一声,自有人打马去办。 谭百辉瑟瑟发抖,这时才反应过来,低声哀求:“好汉,好汉,行行好,我女儿不能嫁给那个偏头。” 司铖冷冷地问:“为何苏言和的女儿就能嫁给偏头,你的女儿就不成呢?” 谭百辉支支吾吾:“这,这……”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司铖“哦”了一声,又说:“是因为苏雪桐眼瞎,只值一亩好地的价钱。你女儿眼睛不瞎,卖一亩好地太便宜了是吗?” 他最擅长蛊惑人心,话音才落,那个谭香便一脸惊恐地看向了自己亲爹。 妹妹可以用来换彩礼,妹妹的女儿也可以。 那女儿呢! 屋子里的谭秀珠从最开始的惊恐愤怒,到现在的双眼空dòng,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原来哥哥嫂子口口声声为了她和女儿好的事情,全部都是因为她们值几个大洋。 还有那个司铖……什么时候变成了土匪的二当家! 偏头来的很快,带着一亩好地的地契,喜气洋洋地在土匪的嬉笑声中,拽走了自己的新娘。 谭香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自己的父母,最后那一眼饱含了恨意,愤愤向前再也没有回头过。 莫说今日硬不过这些土匪,就算是能硬的过那又怎样! 今日是偏头拿一亩好地,明日若来个还不如偏头的男人,拿着更多的钱财呢! 谭百辉瞧着女儿决绝的背影,牙齿咯嘣咯嘣地咬在了一起。 “你伤天害理!” 他颤抖着手,指向了司铖。 司铖像看只蚂蚁一般,视线从他的身上扫了过去,再一抬手,扣动了扳机。 子弹砰的一声,打谭百辉的头顶飞了过去,穿过了木门,死死地钳进了泥墙里。 今日若不是团子在这儿,比这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也能gān的出来。 就他身后的那些个土匪,莫说是huáng花闺女了,就是谭百辉的黑媳妇,也有人稀罕的要命。 谭百辉吓得张大了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司铖挥一挥手,大声道:“走了。” 苏雪桐捏了捏谭秀珠的手,问她:“娘,你能起身吗?” “能。”谭秀珠撑着手臂下chuáng。 苏雪桐原本还想问她能不能骑马。 司铖想的周到,征用了谭百辉家的板车。 一路晃晃悠悠,到底白木镇的时候,天眼看便亮。 司铖jiāo代了李二虎几句,李二虎便带着其他人,朝不远处的白木山而去。 苏雪桐知道那些人现在不会回彪风寨。 而司铖呢,一路和她们一道回了苏家,待谭秀珠躺在了自家的炕上时,他同苏雪桐道:“你出去。” 苏雪桐心里一凛,以为他是要和谭秀珠来个秋后算账。 司铖只见团子那双大眼睛惊恐地盯着自己,挤出了一个还算和善的笑,他道:“你放心。” 屋子里没有点灯,只天窗上泄下来一点点的微弱亮光。 司铖就立在天窗的下面,谭秀珠费劲了力气,也瞧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只下意识觉得yīn森恐惧。 “你……”她猛烈地咳嗽了一阵。 司铖这个人骨子里就是眦睚必报,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心平气和地同这个女人好好说话。 他是等她咳嗽停了下来,才开口道:“她不会做饭,好好养着她。苏言和我会帮你去找,我每月会让人送钱下山。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要不然……” 他只说到了这里,便又听见谭秀珠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 司铖转身跨出了屋子,在院子里对上了团子比天上最亮的星子还要灿烂的杏儿眼。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 司铖示意她先说。 苏雪桐咽回了问他接下来要gān嘛的话语,转而道:“我爹……” “我知道。”司铖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抬起手捏了把她的小圆脸,郑重其事地jiāo代她:“你好好在家呆着!我走了……” 还有一句“我会回来看你的”,司铖在心里反复过了几遍,没有出口。 苏雪桐其实还想说他爹的事情,刚刚那一路,听其他土匪聊天,说是隆城来了新的督军,她想不知道是不是司铖的亲爹。 可这些话,怎么说都不大对。 苏雪桐正在犹豫,司铖从她的跟前儿走了过去,这次什么话都没说,径直跨出了苏家的大门。 苏雪桐追了出去,只见司铖已经翻身上马,迎着东方的鱼肚白绝尘而去。 第18章 变态大佬(18) 谭秀珠不知是受了谭百辉的刺激, 还是受了司铖的惊吓,病好的飞快。只三天, 咳嗽好了个七七八八, 能下地做饭了。 这几日谭秀珠只要一想起司铖的话,看苏雪桐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闺女从来都没有跟她jiāo代过, 可她觉得这孩子的眼睛八成是好了的。 往日里, 她一向觉得闺女还是个小孩子, 可这一经事,才发现她是个有大主意的。 她给闺女做的第一碗饭是软乎又劲道的面条, 闺女像是饿了几天,连续吃了两碗半。 谭秀珠的心里酸涩到不行,自己仿佛是一夕间明白了事理,再看往日的事情,悔恨的要命。 苏言和还能不能回来, 未可知。 司铖说每月会送钱下山也不知是真是假。 或者, 自己可以替人做做衣裳, 挣点铜钱,至于够不够度日的,只有走走看了。 谭秀珠的心里明白,娘家那条后路是彻底地断掉了。 她除了能靠自己, 眼前能靠的唯有女儿。 好在, 苏雪桐果然是个有大主意的。 白木镇的消息滞后, 苏雪桐是十来天之后才知晓, 那天司铖从苏家离开, 带着那五十人,直接将白木山上的一小帮散匪给收编了。 不止如此,他带着那些人沿路扫dàng一般,将白木镇到彪风寨这一路的散匪,全部都囊在了怀中。 她知道司铖这么gān的目的,一是为了扩张自己的势力;二就是为了寻找苏言和。 彪风寨的队伍在不断壮大,关于那个二当家的传说也是越发的邪乎,可仍旧没有关于苏言和的任何消息。 母女俩作伴度日,一晃就到了酒要出窖的日子。 这天一早,苏雪桐显得格外兴奋,可兴奋里还夹杂了些许的不安。 毕竟是头一回酿酒,鬼才知道会不会发苦发酸呢! 苏雪桐提着心里的一口气,眯着眼睛让谭秀珠跟自己去酒铺走一趟。 母女俩走在路上,谭秀珠还道:“桐丫儿,娘这几日总想着将酒铺拾掇一下,开个做衣服的铺面怎么样?” 苏雪桐思索了片刻,觉得要是酒酿不成,没准儿这也是个出路,可转念又一想,道:“咱没有钱买布料啊!” 谭秀珠苦着脸说:“对啊,我想了好几天了,要不咱们只给人做衣服,不卖布。” “那哪儿成!前头的陈记衣铺,既卖布,又做衣裳。十里八村的,来到镇上,扯半匹布,舍得花钱的,直接就在那儿做衣裳了。不舍得花钱的也有,多半是家里人有那做衣裳的手艺。” 谭秀珠又怎会不知这个道理,要不怎么说犯愁呢。 苏家的酒铺说话间就到,谭秀珠打开了大铜锁,木门嘎吱嘎吱推开了一条缝,一股子酒香就从屋子里冒了出来。 谭秀珠心酸地叹一口气,心里还想,这人都没了这么多天,他留下来的酒气倒是仍旧浓郁。 苏雪桐一闻见这味道,欣喜的不行,拉着谭秀珠的手就往地窖里去。 这时她才jiāo代道:“娘,我跟你说,你不在的那几日,我用我爹教我的法子,酿了些酒,今儿就是酒出窖的日子。” “什么?”谭秀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也顾不上去想丈夫是什么时间教的女儿酿酒。 苏雪桐已经摸到了陶缸旁,费力地推开了上头的木头盖子,呛鼻的酒味,直接就上了脑。 她迫不及待地舀上来一点,尝了尝,而后一脸欢喜地将舀子递到了谭秀珠的嘴边。 谭秀珠抿了一点点,惊喜地说:“桐丫儿,有你爹酿的味儿。” 舀子一松,她抱着女儿喜极而泣。 旧铺新开,谭秀珠一狠心花了五个铜钱,买来一大串鞭pào,噼里啪啦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隔壁粮食铺的赵憨子探了头询问:“你家男人回来了?” 谭秀珠摇了摇头。 赵憨子嘟嘟囔囔:“男人没回来,你个女人开什么张?你见过有女人酿酒的吗?要我说你啊,你就带着孩子改嫁去吧!” 这个赵憨子把主意打到了明面上,一心想要扩展铺面,只等着苏家的男人回不来,寻个合适的时机,将铺面低价买进。 谭秀珠一时气急,想要骂回去。 苏雪桐拉了她的手,道:“娘,帮个忙。” 苏雪桐弄了个桌子摆在了酒铺前,请人免费品尝她新酿出来的酒。 白木镇上的酒铺只苏言和开的一家,自打他失踪,许多人想要买酒还得往隆城去。 苏家的酒铺重新开张,可谓是好事啊。 白木镇上许多好饮的,都是怀着只要有酒味就凑合喝吧的心情去捧的场。 哪知一喝,嘿,居然不用凑合! 这时早不是前朝,大户人家的女人才爱裹小脚,像白木镇这些偏远乡镇,一个镇子里恐怕也就只有吴大夫家的闺女还裹了小脚。 时人不在意女人大脚,也不在意女人抛头露面,那也就不在意苏雪桐是个女人还酿酒这档子事了。 苏家的小酒铺恢复了正常,谭秀珠感慨万千。 如此若是那司铖失言,不送钱来,她和女儿的日子也不是不能过。 至此,苏雪桐觉得生活彻底走上了她想要的正轨。 到了月底,谭秀珠整日惦记着的司铖,果真叫人送钱来了。 来的人是李二虎,苏雪桐认得他。 李二虎是摸黑来的,这时,谭秀珠和苏雪桐早吃过了晚饭,正准备睡下。 李二虎可不是司铖,敢翻墙进院,他就蹲在门口,拍了拍苏家的大门。 谭秀珠披了件衣裳,大着胆子站在了正屋前,一手还摸向了门前竖着的扫帚。 “谁啊?” “山上下来的。”李二虎压低了嗓门说。 谭秀珠回头看了看自家闺女。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苏雪桐越过了谭秀珠,一手摸向了怀中,走到了大门前。 哪知,门将散开一条缝,啪一声,荷袋落在了脚下。 李二虎道:“二当家说了,要是姑娘有事就去镇子外的秋里渡口报信。” 苏雪桐打开了门之后,只瞧见了李二虎匆匆上马的背影。 她弯腰捡起了荷袋,里头沉甸甸的。 荷袋一打开,将里头的钱币哗啦啦倒了出来。 谭秀珠仔细一数,竟然有五十个大洋之多。 这是司铖和谭秀珠的约定,苏雪桐一直被蒙在鼓里。 桌子上摆着的五十个大洋,在油灯的映照下,明晃晃的闪花了眼睛。 苏雪桐挠了下头,问谭秀珠,“那天…他是怎么说的啊?” 谭秀珠一点都不想提自己被威胁的事情,低声道:“就说了会每月让人送钱下山。” “要他的gān什么!”苏雪桐没头没尾感概了一句。 谭秀珠原本想着那司铖最多不过让人送个一两个大洋,哪里能想到一送就是这么多呢! 这会儿也觉得这钱烫手,可人家送了下来,总不能再给他送回到山上去。 谭秀珠习惯了事事都听闺女的,抬了头问:“那这些怎么办?” “买粮吧!”片刻间,苏雪桐有了决定。 谭秀珠虽不会酿酒,可每年苏言和下乡收粮的时候,她害怕他烂好心,给的价钱高,总是会跟去。 收粮这个时节将好,六月下,正是割稻忙的时候。 第二天,母女俩关了酒铺,雇了辆板车,上路了。 花光了五十个大洋,买来的粮食够堆满半间屋。 谭秀珠看着那小山包一样的粮食又发了愁,该怎么往家运,又堆到哪里才合适。 可苏雪桐压根儿就没想着要将这些粮运回白木镇,她在村子里寻了一家孩子最多的破落户,给了那家一个大洋,将粮食全都寄存在那里。 破落户姓陈,男人叫陈四宝,咧着大嘴,接受了这天降好运。 心里还想着,这么多粮,哪怕是少个一袋半袋的…… 才想到这里,陈四宝就被苏雪桐单独叫到了屋里去。 只见眼前这个雌雄不好辩的少年,yīn森森地看了他半晌,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手|枪,啪一下搁在了桌子上面。 “彪风寨知道吗?”苏雪桐回忆了一下司铖那变态的表情,有样学样,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陈四宝顿时乍出了一脊背的凉汗,他的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说:“姑奶奶放心,姑奶奶放心,这些粮食,我保证一粒都不会少。” “还不止这些。”苏雪桐收回了手|枪,拢了拢手,仍旧话音缓慢:“把你家下面挖空做地窖,下月,下下月还会有粮……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往后,你这一大家子,断不会再挨饿了。” 于是母女俩坐着空板车走,又坐着空板车回去。 回去的一路上,谭秀珠的眼睛有意无意地总朝苏雪桐的怀里瞟。 苏雪桐知道,那会儿她同陈四宝在屋子里说话,将好被谭秀珠撞见。 她知道谭秀珠在看什么,轻轻地嗯了一声,道:“司铖给的。” 那天,还在马上,司铖偷偷地将这把手|枪塞到了她的怀里。 也是,即使是涂了三步倒的银针,也还是没有手|枪好使。 —— 日子一天天过的飞快,转眼夏天过去,就连秋天也没剩下几日了。 听人说的,那个吴灵仙快要成亲了。 成亲的对象就是吴大夫收的儿徒。 要说这吴大夫救人治病,功德满满,应该儿女成群才对。 哪知道娶了一妻一妾,早年连孩子也是一个接一个的往外生,却全部都是女的。 吴家一共有七个女儿,镇子上的人都管吴家的闺女叫七仙女。 吴灵仙排三,乃是吴大夫妻子所生的幼女。 按照大户人家的算法,吴灵仙就是嫡幼女。 她头上的两个姐姐早已嫁人,底下的那四个妹妹,又都是妾生女。 这继承家业,招上门女婿的重任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按理说,司铖若是不上山做土匪,也算是顶好的上门女婿候选人。 可司铖已经在土匪的路上,一去不回头了。 连苏雪桐这个准原配,都得替这对儿金童玉女惋惜。 不过,要不怎么说是白月光呢!命中注定只能高高地挂在天上。 谭秀珠也是去白木河边洗衣裳,听其他的妇女八卦来的。 回家说给苏雪桐听,还只当苏雪桐已经忘记了吴大夫家的掌上明珠了。 “……就是那个,你眼睛不舒服的时候,她还来咱家给你送过药。” 苏雪桐点了点头,心说,不止,她还上山送过信儿呢。 饶是过去了很久,一想起“思女心切”这四个大字,苏雪桐还是有一种被狗啃了的心情。 要不是还得和那吴灵仙保持官方性的友好,就苏雪桐这个有仇不报睡觉难受的性格,不知道得整出什么事情来恶心恶心她。 只是,那些前尘往事,还提她作甚。 现在,苏雪桐只想站在司铖的立场上唱一首歌——女朋友嫁人了,新郎却不是我。 这其中有多少的幸灾乐祸之情,还是不表述了。 谭秀珠晾完了衣裳,又去镇子口买菜,回转时,继续和她八卦:“听说那吴灵仙一开始并不想嫁呢!闹绝食,还偷跑了一次,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隔了一天自己又回来了,还同意了亲事。” 不想嫁那是肯定的啊! 人家原先有相好。 至于偷跑,又回来……苏雪桐参不透这其中的奥妙,她也懒得管这些就是了。 谭秀珠见苏雪桐一直无言,多看了她两眼道:“桐丫儿,往后啊,你想嫁谁就嫁谁,娘不bī你嫁。” “我过了年才十四啊娘!”苏雪桐一听到嫁人这个事情,脑壳抽疼。 “不小了,十六到十八岁是女人家最好嫁人的时候。那吴灵仙,也就十六七呢。”谭秀珠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 苏雪桐咧了咧嘴,没有言语了。心里却想,只要不谈嫁人,她们还是好母女。 只过了三天,吴家就大张旗鼓地办起了婚事。 虽说是招上门女婿,可该有的嫁女步骤一点都不少。 正午时分,吉时。 吴家的轿子打苏家的酒铺前路过,吴灵仙叫了停,她不顾媒人的反对,掀开了红盖头。 苏雪桐正坐在铺子的门口,翘着脚。 今儿买酒的不多,她仰着脸,坐等谭秀珠送午饭。 本以为吴灵仙找自己有话要讲,比如让她传个话什么的——你告诉司铖我不会忘了他,或者,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可是苏雪桐脑补过头了,到了轿子的跟前儿,吴灵仙的眼睛像是沾染了毒液,大红的嘴唇一勾,笑的恶毒又悲伤:“你以为你就能如愿以偿吗?不,我告诉你,我要用我一辈子的幸福来诅咒你,绝对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苏雪桐愣怔了片刻,眼睁睁地看着大红的轿子被人重新抬起,她犹如一只炸毛的猫,一边跳脚,一边朝着轿子竖起了中指。 啊呸,她肯定能如愿以偿。 谁他妈爱嫁司铖谁嫁去! 反正她不嫁! 死都不嫁。 谭秀珠挎着篮子送饭,刚好撞见自家闺女“艳羡”地跟在吴家的轿子后面。 她捂着嘴笑:“桐丫儿,快回来,往后啊,你嫁人的时候,肯定比她还要风光。” 可不是嘛,她总觉得那个司铖对闺女不大一样。 上个月除了让人送大洋,还送来了两匹花布,还有一支像真花似的洁白头花,那可是城里的小姐才会戴的。 就是她闺女的头发长的可真慢啊,都快半年了,才长到耳朵下。 想要戴上那朵头花,怎么也得再要半年的时间呢! 别看谭秀珠看人不准,看头发倒是挺准的。 半年后,苏雪桐的头发齐了肩,谭秀珠替她梳头,将碎发别在了耳后,又将那朵头花戴在了耳边,别提有多娇俏了。 苏雪桐十四岁了,脸上还带着婴儿肥,虽然稚嫩,却是个怎么打扮都莫名好看的年纪。 三天前,李二虎又来送钱,苏雪桐从散开的门缝里瞧见了他胳膊上戴的孝。 虽然李二虎没有多说,但苏雪桐猜到了,如今的司铖已经不是彪风寨的二当家,而是大当家了。 那个李彪,不知是怎么没的,也许是完成了烘托司铖上位的使命,反正他挂了。 李二虎还嘱托她最近不要出镇子,苏雪桐仔细想了想,估摸是彪风寨这几日要有什么大动作。 果不其然,晌午的时候,她听从隆城回来的人说,从彪风寨的山头下听见了喊打喊杀的声音。 还有彪风寨旁边的那条河,流淌到山下的时候,河水都是血红的。 这话里,肯定有夸张的成分。 但彪风寨也肯定是出事了。 苏雪桐越是心急,就越是没有任何关于司铖的消息。 那个吴灵仙兴许也是听到了风chuī草动,特意跑到苏雪桐这里买酒,几次想要张口,都被她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别说苏雪桐什么都不知道,即使知道,凭什么告诉她呢! 反正官方友好的状态早就宣告破裂,既然如此,不妨让她多恨自己一点,最好恨得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这是谁失眠谁难受的节奏。 人活一世,拼家世拼学识拼老公拼孩子都没用,拼来拼去,拼的是个心态。 苏雪桐焦虑了半天,又恢复了佛性养生生活。 再到月底,李二虎按时前来,喜气洋洋,隔着门板跟她炫耀。 “姑娘,咱们大当家灭了青龙寨,替老当家报了血海深仇。如今整个隆城,城里是那个督军的天下,城外就是咱们彪风寨的天下了。” 苏雪桐一把拉开了大门,骇了李二虎一跳,他一蹦三尺高,留下荷袋,麻溜儿地上马离去。 留下苏雪桐和谭秀珠面面相觑。 谭秀珠问:“你怎么他了?” 苏雪桐抓了抓脸,摇头不语。 她还想让李二虎给司铖带句话的,让他下山,她俩见上一面,说一说隆城那位督军的事情。 也不知那司铖给李二虎下了什么猛药,一见她,竟跟见了鬼似的。 正所谓树大招风,苏雪桐想,司铖应该会明白这个道理。 况且,接下来的名场面,正是父子相认啊。 她想,她操的那些个心有些多余。 可事实证明,名场面的到来,需要昂长的铺垫和前序。 —— 督军府。 司凯复的面前文件堆积如山,副官许程退守在一旁,不敢言语。 督军拿下隆城还没有两年的时间,城外的土匪从原先的七八支,变成了如今的一支。 但真不是一件好事情。 原先,他们就是一盘散沙,想怎么收服都行。 可那个彪风寨居然将其他的游兵散将全都吞并,如今还灭了青龙寨,一统天下了。 听人讲,彪风寨的兵力已达千人,绝不能作势土匪的队伍一再壮大。 副官沉默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多嘴询问:“督军,咱们是效仿水浒,派人对彪风寨招降,还是……” 司凯复顿了顿手中的笔,他手底下的文件正是关于城外彪风寨的,这是三连的连长贺宇屏jiāo来的剿匪申请书。 他抬了头问:“彪风寨的大当家叫什么名字?” “李彪。”副官回道。 “李彪不是死了吗?”司凯复皱了皱浓黑的眉。 副官一凛,回答:“是的督军,彪风寨原来的大当家叫李彪,一个月前死于和青龙寨的对战。现任的当家是原来的二当家,不过关于这位的消息很少,只听说他有文韬武略,这次青龙寨的覆灭,他立下首功。” “文韬武略!”司凯复咧开了嘴,冷笑,“只怕咱们看过水浒,人家也看过呢!” 言罢,他刷刷几笔,在剿匪申请书上写下了斗大的两个字“同意”。 —— 都说城里的督军准备派遣一万大军,带着最先进的□□和大pào,要出城剿匪了。 这样的言论都传到了消息闭塞的白木镇,想也知道,城里的动静该有多大,恐怕彪风寨也早就知道了吧。 苏雪桐弄不懂那位没见过面的督军玩的什么把戏,她只知道自打自己听说了这个消息,就见天的从狂轰乱炸的梦中惊醒。 想想她还不是土匪,就这般的提心吊胆,更何况彪风寨的那些个土匪呢。 旁的人都笑督军走漏了消息,殊不知,人家此计就是攻心。 三月底,听闻隆城大开了城门,无数的官兵,坐车的坐车,骑马的骑马,打北门出,不知道去哪里溜了一圈儿,又打南门进。 四月中,如法pào制,不过这回那些个兵丁不光白溜了一圈儿,还放了好些空弹,大pào声轰鸣。 苏雪桐就是在这轰鸣声中出了镇子,她把好不容易齐肩的头发,又剪了去,穿着黑色的男人衣裳,自己赶着驴车,到了陈四宝的家里。 先是通知陈四宝准备准备夜里运粮,又去了秋里渡口。 去年李二虎便jiāo代过她,可以往秋里渡口送信。 那秋里渡口的上游,就是彪风寨山下的河道。 苏雪桐下了驴车,一眼看见渡口边停靠的小船。 撑船的大爷穿着蓑笠,宽大的帽檐,盖住了半张脸。 船头上还立着一个鱼鹰,伸长了脖子,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河面。 苏雪桐拎着鞭子走了上前,生怕吓到了鱼鹰,小声喊:“大爷!” “哎!”那老头大声地应和了一声,拿鱼竿将鱼鹰赶下了水,“去去,赶快捉鱼去!” 再转过身来,道:“哎哟,姑娘啊,我都等了一年,你可算是来了。” 这人看起来面善。 苏雪桐仔细回忆了一番,嘿,又是个熟人,这不是彪风寨上卖酒的老汉。 她笑嘻嘻地问:“大爷,你怎么不卖酒,改行打鱼了?” 老头闷哼了一声,嘟囔:“还不是我们当家的说了,说爱喝酒不好,爱吃鱼可以。” 苏雪桐的心里到底还存着事情,也没顾上多虑,便将存粮的地址给了老汉。 老头也知道这是大事,不敢耽搁,放出去的鱼鹰回转,只抓到了一条还没手掌大的小鱼。 他摘了河岸边的芦苇,拴住了鱼嘴,递给了苏雪桐。 “得,今儿只有条小的,我得回去报信了。” 苏雪桐拎着那尾还在摇尾巴的小鱼,哭笑不得。 她用成山的存粮,换回了一尾鱼。 若谭秀珠知晓,肯定得心疼死了。 前前后后,一共忙活了七天,才把那些个存粮悉数运到山上去。 还别说,当真是解了司铖的燃眉之急。 彪风寨的人数激增,存粮却在递减。 原先够两百号人吃上一年的粮食,如今一千个人吃不上三个月。 而自打城里放出了要剿匪的消息,各处的粮铺也登记造案,但凡是购买粮食多达两袋的,都得拿着身份证书以示证明自己是个良民。 有了苏雪桐让人运来的粮食,彪风寨至少还可以多撑两个月。 按照司铖算的时间,不出六月,那个督军就会让人攻山了。 可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若那个督军是个能沉住气的,只需等到八月,这彪风寨便不攻自破了。 这年月,哪里还有绝对的效忠,土匪们聚在一起,不过是图吃的饱穿的暖有钱花,以及活的痛快。 司铖深谙这其中的道理,他思来想去,决定主动出击。 司铖抓住了五月的小尾巴,下山的时候,只带了一个李二虎,和另一个叫涂千汇的。 这个涂千汇是他在城里捡到的小乞丐,司铖见到他那天,正是他被人群殴,奄奄一息的时间。 小乞丐姓涂,没有名讳,名字是司铖给他现起的——千汇。 那时李彪还活着,一听这个名字,喜笑颜开,当时就认下了这个gān儿子。 三个人带了六把枪,进城之前,先绕路到了白木镇。 趁着天黑,司铖准备一个人翻墙进苏家,瞧一眼团子就走。 今日是苏家的酿酒日,谭秀珠陪着苏雪桐忙活了整整一天,累的骨头都苏掉了。 她早早地上了炕,早早就睡沉了。 苏雪桐大约是年轻,越累倒越jīng神了。 屋子里有些闷热,她穿着贴身的小衣裳,摇着蒲扇,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 这个摇椅,是她花了一个大洋,让镇子南头的木匠做出来的。 还别说,钱花的值当,这夏夜里,一边轻轻摇着,一边看着月亮,别提多美了,摇着摇着就能治好失眠。 苏雪桐惜命啊,害怕自己着凉,拿了自己的白褂子,搭在了身上。 迷迷瞪瞪间,忽地听见院子里一声轻响。 苏雪桐的第一反应是去摸枪,虽然她从来都没有扣动过扳机,可捏在手里,也是安心的。 她提了枪,从摇椅上翻坐起来,身上的白褂子滑落于一旁。 再抬起眼眉时,正对上司铖那张jīng彩纷呈的脸。 十四岁的团子,抽条长了不少,该细的地方细了,该圆润的也鼓了起来。 夏日的小衣裳,都是用最凉快的布做成的,紧紧实实地包裹在身上,司铖只看了一眼,便只觉周身的血气翻腾着涌到了两个地方。 一个是脸,另一个在身子的半中央。 司铖冷着脸拾起了滑落在地的褂子,扔在了她的身上。 苏雪桐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还好啊,小衣裳不是透明的。 她搁下了枪,穿好了褂子,才问他:“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司铖闷声道。 苏雪桐“哦”了一声,一双眼睛扫到了他的腰间,只见两边都鼓囊囊的,便知道他八成要进城。 她心思转了几下,问他:“你要去杀人是吗?” 司铖不想说谎,于是不吭声。 就相当于默认了。 苏雪桐又说:“那你好好活着。” 想了瞬,不放心地嘱托:“你杀人的时候,得看清楚那人的脸。” 司铖只觉这话听起来莫名其妙,却还是点头答应了。 他只在苏家呆了一炷香的时间,临走前,跟团子道:“夏天也别贪凉。” 苏雪桐这人识好,旁人劝她好的,她能听的进去,乖巧地点头应下了。 司铖抿一抿嘴,其实他心里想说的不是这个。 然后,他也不知道他心里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心底的感觉杂乱,司铖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等我回来再说吧!” 再说什么? 苏雪桐没懂,立在门边,一如一年多前,看着他的背影绝尘而去。 她知道的东西有限。 不知道的有很多。 比如,她不知道司铖就是听了她的,杀人前要看清别人的脸,这才错失了杀掉督军的机会,从而被督军府的人给活捉。 接下来,苏雪桐日思夜想盼望的名场面,并没有她的亲眼见证。 司凯复居高临下看着眼前年轻的土匪头子,总是觉着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他。 而司铖呢,盯着男人的脸,与记忆中看过的那张照片重合,竟是没有一点变化,满心的仇恨,恨不能将他一口咬死,好下去陪他娘。 “你叫什么名字?”司凯复压下了心中的奇异感觉,冷声问他。 司铖冷笑,一勾嘴唇道:“你猜。” 猜是猜不到的,可是一搜身,打司铖的怀里搜出了一个牛皮小包。 司凯复看清了里头的银针,整个人都呆掉了。 “佩甄,你是佩甄的……” 若是苏雪桐能够亲眼见证的话,会说名场面也不过如此,就和电视上演的差不多,一样的天雷滚滚,外加狗血满盆。 可惜了,她不止没有见证到名场面,再次见到司铖,还是一年后的事情。 这一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彪风寨的少当家,带着一gān人等接受了收编,从土匪摇身一变就成了正规军。 而督军的地盘从隆城扩展,周边的三城四县,全都统一。 又是苏家的酿酒日,苏雪桐才将蒸煮好的粮食摊开,苏家的酒铺前来了一排的兵,二话不说,就架着她和谭秀珠,塞进了汽车里。 谭秀珠惊慌失措,连声询问:“桐丫儿,他们是谁啊?要带我们去哪里?” 与她相比,苏雪桐就显得镇定许多了。 反正,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坐了半天的汽车,母女俩人就被带进了一座花园洋房里。 谭秀珠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豪华的房子,拉着苏雪桐的手,颤抖不已。 “桐丫儿,你说是不是你爹……”他发迹了?接娘俩享福来了。 谭秀珠忍不住心cháo澎湃。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从楼梯上走下来一个军装青年,穿着高筒的黑马靴,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苏雪桐的跟前儿。 谭秀珠看清了那人的脸,张大的嘴巴,怎么也合不到一起去。 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一年过去了,如今的司铖拿的可是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剧本。 意气风发,势不可挡。 就连长相也越发的英俊神武,挥一挥手,不知得迷死了多少吴灵仙那号没见过世面的小妮子。 司铖对上了团子那双漂亮的很眼睛,扬着嘴角说:“以后我接着养你,穿旗袍,当……” “当什么?”苏雪桐牙都咬在了一起。 “当……大小姐。”连司铖也不知晓,为何自己突然改了措辞。 苏雪桐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在汽车上她就想好了,司铖如果说让她当太太,她就……跟他拼命。 反正不过一个惨死街头的结局。 而今,好吧,没准儿还能有个反转的结局。 第19章 变态大佬(19) 既来之则安之罢。 苏雪桐也没在怕的。 只是一路上胡思乱想, 乱七八糟的念头塞满了脑袋,这会儿才算是尘埃落定。 她喘过了一口气, 这才正儿八经地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司铖的身量又长高了不少, 目测得有个一八五,两条结实的大长腿, 在军装裤的包裹下, 显得格外的…有力气。 苏雪桐没往性感上想, 满脑子都是他要是踹谁一脚,没准儿得要了那人半条命。 他的腰间别了枪套, 银色的枪柄只露出了一角。 苏雪桐一眼就相中了他的枪套,心里还想着赶明儿得找他弄一个。 如此一来,她也就不用总把自己的枪搁在怀里了。 夏天还好,冬天怎么捂都不会热。 司铖见她的眼睛忽闪忽闪,没往他的脸上扫, 却一直落在自己的腰间, 收拾起了没有放出豪言的失落。 反正他现在翅膀够硬, 人也已经接回来了。 当太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司铖已面满十八岁,他从彪风寨里带出来的人,旁的不说, 就那个李二虎现在已经讨了两房姨太太。 就连涂千汇也十五岁了, 整日叫嚣着要娶个媳妇, 好传宗接代。 司铖可没有传宗接代的想法, 他还巴不得他们老司家到了他这一代戛然而止, 好气死那个司凯复。 可是只要一想起离别的那个夏夜,他腹中总会腾着一团子烧的他口gān舌燥的火来。 如今起火的种子就在眼跟前儿,司铖却只能沉静了心道:“你瞧瞧,可还有什么需要置办的?” 他也是头一回给女人置办宅子,地方是他选的不错,可这屋子里的物件儿都是李二虎采买的。 那家伙时常在女人堆里打滚儿,对女人的喜好最是了解。 其实司铖也是头一回来这里,团子来之前,他才将上下楼都逛了逛。 怎么说呢?花里胡哨,不甚满意。 司铖在心里想着,赶明儿还是再弄一套宅子,想怎么布置,就让团子自己来吧。 苏雪桐扫完了人,才有功夫扫眼看向屋子,也就是大致一看,然后假客气地说:“嗯,挺好的,比我家可大多了。” 说着,她还指了指不远处两开门的大屋子,眨巴着眼镜问:“那个屋是gān吗的?” 司铖哪儿知道啊,一横眼睛。 一旁候着的管家小心翼翼地答:“回太……回大小姐,那儿是厕所。” 苏雪桐故意张大了小嘴说:“天啊,厕所得有我家西厢的柴房两个大了吧!” 谭秀珠愁的头疼,一向机敏的闺女,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呢! 管家的后头还立着一个老妈妈和一个小丫头。 老妈妈秋氏的定力好,听见了也只当没有听见。 小丫头兰馨就不成了,抿嘴憋笑憋的很是辛苦。 这乡下来的姑娘,虽然长的还成,可比她这做丫头的土多了。 她们少帅啊,当真如老太太说的,被鬼迷住了心。 团子说话的时间,眼尾轻扬。 司铖有一种错觉,如果他不制止的话,她还能再故意说点招人笑话的话出来。 他伸手捏住了她的嘴。 团子的眼睛终于向他瞪了过来,什么话都没说,他便觉得他这心里似平静的湖面,顿时dàng漾了起来。 这种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觉并不好。 是以,当司铖说“去换身衣服”的时间,苏雪桐再不作怪,连个疑顿都没打,径直就上了楼。 司铖那个变态有点自nüè,想想那时在彪风寨,他宁愿自己坐着睡,也得把炕留给她。既然是给她住的房子,那么二楼最大采光最好的房间,必然会是给她的。 苏雪桐推了门进屋,还是被房间的炫目给震撼了一下。 许是乡下的火炕睡的太久,一个欧式大chuáng,让她有一种回到上辈子的错觉。 可再拉开衣柜,完了,错觉没有了。 衣柜的里面是清一色的旗袍和大衣,鞋柜里则是清一色的小高跟鞋。 些许的不适应之后,苏雪桐佛性地叹了口气。 换下了身上的布衣,摇身一变,她还真的成了穿着旗袍的娇小姐。 苏雪桐从楼上下来的那一瞬间,谭秀珠都不敢认了。 她自认为还是保养不错的,同镇上的那些个粗妇相比,她还算尚有姿色。 可布衣换成了锦缎,身上的皮肤竟叫花团似的光滑料子给比了下去。 她女儿就不一样了,穿上这月牙色的绣花小旗袍,越发显得白嫩了。 美中不足,还是头发尚有些短。不过听人说,现在城里的女学生,就时兴这种齐耳的短发。 那个司铖没在客厅,趁着这功夫,谭秀珠快步走了上去,小声jiāo代:“桐丫儿,你不懂的就不要多说话。” 苏雪桐心里头明白,她是埋怨自己刚刚出了丑。 苏雪桐懒洋洋地坐在了沙发上,翘着脚道:“乡下来的就该有个乡下来的样子……总不会错。” 话是这么说的,苏雪桐到了这地儿,可不止堤防司铖一个,她谁都提防着,假装不经意拿眼睛扫了扫一旁的丫头。 这丫头穿的体面,虽然穿的并不是旗袍,可一瞧那料子,就是个得宠的。 谭秀珠还没有想明白闺女的话,那司铖就从院子里进来了。 她有些怵他,慌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自然地说:“桐丫儿,你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苏雪桐捂了捂头,“随便吧!” 谭秀珠一转身,那个候着的秋妈妈拽了把兰馨,就领着她到了厨房。 偌大的客厅里就只剩下司铖和苏雪桐两个人了。 按理说,隔了一年多才见,应该有许多话要讲。 司铖在心里反复过了几遍,也不知晓该跟她先讲哪一句。 先说他为什么隔了一年多才去找她? 还是先说一说他和那个该死的司凯复是什么关系? 或者说一说苏言和的事情? 正犹豫间,司铖听见苏雪桐声儿不大不小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他问。 苏雪桐翻了翻眼睛,“无聊。” 和他呆在一起无聊? 司铖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苏雪桐苦着脸,在想自己的事情。 她能说她想反悔嘛! 刚刚还想要一个缓冲期,可这会儿她恨不得拉着司铖立马成亲……决一死战吧。 是死是活给个痛快,省的心里七上八下好着急。 苏雪桐有意无意地撇他一眼,撇了好几次,才道:“吴灵仙成亲了。” “嗯。”司铖不知道她怎么想起那号人来了。 苏雪桐又道:“你呢,你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司铖的眼睛眯了眯,“再等一年吧!” “为何要再等一年?”苏雪桐一双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他的脸上。 司铖的心里着急,可又不能说,想等到她十六。 这时,才进了厨房的谭秀珠又出来了。 司铖从没有觉得谭秀珠有如此顺眼过,他松了口气。 厨房里有佣人,早就准备好了午饭。 谭秀珠的手里端了一盘竹笋炒肉,殷勤地说:“桐丫儿,快,吃饭吧!” 她还是不敢主动跟司铖说话。 她刚刚偷偷打听过了,这个司铖,她原以为是苏言和私生子的小叫花子,可是督军的儿子呐。 菜上了满满一桌子,司铖坐在主位上面,苏雪桐就坐在他的右手边。 谭秀珠没敢上桌,推脱自己不饿。 司铖夹了一筷子竹笋炒肉里的肉片,放在了她面前的青瓷小碗里。 “多吃一点儿。” 苏雪桐顿时想起了白月光盈盈一握的小腰,再低头看一看自己,嗯…还算有的腰线,那个“不”字就在嘴边。 司铖又给她盛了一勺鱼丸,锐利有神的眼睛看了过去,“吃啊。” 一直都想当人生导师的苏雪桐,思索了片刻,果断改变路线,还是当个心机小白兔吧。 她夹了筷子竹笋给他,“你也吃。” 司铖下午还有事,吃完中午饭,就坐着汽车离开了。 谭秀珠终于松了口气,学着她闺女懒洋洋的坐姿,翘着脚,也靠在了沙发上面。 她琢磨了许久,总觉得这事儿不对。 趁着佣人们都没在近前,她碰了碰苏雪桐道:“桐丫儿,你说咱们跟司铖又没有血缘关系,他gān嘛要把咱们养在这里?” 因为他变态。 苏雪桐挑了下眼眉,这话也就是在肚子里过了一遍,当然不会说出来。 “还有啊,娘以前对他不好……”谭秀珠终于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他这么对咱们,娘这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 不踏实就对了。 谁叫她原先刻薄来着。 苏雪桐没有表示出一点儿同情,仍旧耷拉着眼皮。 谭秀珠见闺女半天没出声音,又碰了碰她,“哎,你说那个司铖是不是看上你了?” 苏雪桐终于有了反应,一股子无名的火噌噌往上冒,她冷笑道:“你是不是又想卖了我?那你试试啊。” 谭秀珠想要反驳,却张口结舌,憋的恨了,眼泪先流了下来。 瞧瞧这乡巴佬,少帅才走,就丢人现眼,吵作了一团。 兰馨一手拿着扫帚,另一手拿着簸箕,在门口装模作样的扫地。 屋子里的话她听的虽不清,可只稍微抬了下头,就瞧见了里头的情形。 苏雪桐斜了她一眼。 可兰馨并不知收敛,指着院子里的废旧报纸,大声道:“阿武,去找个乡巴佬,把这些废旧的报纸卖给他。” 苏雪桐不再理会谭秀珠,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哟,小姐,瞧这太阳大的,您出来做什么!”兰馨掩起了眼底的讥讽,似笑非笑地说。 是真笑还是假笑,苏雪桐瞧的明白。 她拎了拎手指,二话没说,一个耳光先招呼了上去。 别说是兰馨了,就连沙发上坐着的谭秀珠都忘记了哭,抹gān了眼泪儿,快步走了出来。 “怎么了?”谭秀珠也护短,心里想着是谁敢找她闺女的晦气。倒是一下就忘记了,她闺女刚才是怎么气她来着。 兰馨被打傻了,捂着脸道:“我犯了什么错?小姐为什么要打人?” 苏雪桐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你犯了什么错,你自己心里知道。” “我不知道。”兰馨仗着有人撑腰,格外的qiáng势。 苏雪桐冷哼了一声,许是这几年想着那小变态的次数太多,没防着自己都跟着变态了。再瞥过去的眼神,跟司铖动气怒来如出一辙。 她凉凉地说:“打今儿一进门,我可给你数着了,你一共笑了我三次。” 洋房里的风chuī草动瞒不过司铖的眼睛。 李二虎跟在他的后面,一起听了汇报,啧啧了两声,拍着马屁道:“想当初,少帅带姑娘上山,我就瞧出来了,少帅不是一般人,姑娘也不是。才一来,就打了老太太赏的丫头,那叫一个够味啊!” 司铖舒展着眉眼,但笑不语。 废话,团子是谁啊! 那可是敢拿扁担砸人脑袋的好团子。 第20章 变态大佬(20) 司铖一连三日都没有回洋房。 谭秀珠锲而不舍, 倒是连续三天都和苏雪桐谈心。 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苏雪桐抓紧了司铖。 “我抓他gān什么?”苏雪桐撇嘴, 很是不满谭秀珠的提议。 “嫁汉嫁汉, 穿衣吃饭呐。”谭秀珠以过来人的优势,试图对闺女洗脑。 要不然呢, 如今她母女住在人家的地盘, 妹妹不算妹妹, 媳妇儿不算媳妇儿的,这叫名不正言不顺。 谭秀珠瞥了自家闺女一眼, 接着说:“我当初嫁你爹,就是因着你爹有一门好手艺。那个司铖虽说脾气差了点儿,不过人家长的好,家世也不错。大不了你就费点劲儿,多哄着他就是了。这男人啊只要他不往家里纳妾, 就是脸臭一点儿, 这日子也过的下去。” 说起司铖的臭脸, 谭秀珠有一肚子的怨言想往外吐。 要说她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想当初她对司铖不好,真不能算她一个人的错。 那个司铖但凡会说一句软话或者好听的,她下手的时候也不会往死里去。 谭秀珠总结过了, 那个司铖就是犟脾气。对付犟脾气的男人, 最有用的就是女人的柔情。 可她那闺女啊, 就会瞪眼睛。但凡桐丫儿软和一些, 娇滴滴地往他怀里一滚, 天大的犟脾气也能给他滚没了去。 “我自个儿会酿酒,走哪儿都饿不死。” 谭秀珠好心好意又被抢白了一顿,翻着白眼儿说:“哎哟,你好了不起哦!” 她是没什么脑子心又不善,可当娘的,哪会不想着自己的孩子好。 谭秀珠和她说不来,唉声叹气,变着法子和底下的那些佣人打听消息。 才下楼,就撞见了跟鬼一样的兰馨。 谭秀珠瞧了她半晌,一转身,噔噔噔又上去了。 苏雪桐翻了个身子,准备午睡,她娘又回来了。 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娘啊,又有什么事情?” 谭秀珠拧着眉,不解地道:“桐丫儿,你什么时候手劲那么大了?” “怎么了?”苏雪桐挑了下杏儿眼。 “这都三日了,那个丫头的脸怎么还肿的像个猪头?” “自己又打的呗!” 苏雪桐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笑出了声音。 “小贱人。”谭秀珠咬牙切齿,揉了手绢想要下去找人拼命。 苏雪桐一瞧她那架势,唯恐她拿出当年殴打王半仙儿的劲头来,赶忙叫住了她:“娘,你别去了,我睡一觉起来,就给司铖打电话。” 说着,她就把自己埋进了柔软的枕头里。 有种困,叫大姨妈困。 苏雪桐是十三岁来的初cháo,但不知为何,总是来一月停三月。 她上月才将来过,原本想着下回再来,都得到年底了。 没曾想,这月倒是准时,和上月的日子一天不差。 按理说,那丫头舍得自己打肿了脸,就是巴不得司铖回来,好跟司铖告状。 怎么她闺女还要给司铖打电话? 谭秀珠现在经常性听不懂苏雪桐说的话,她在chuáng前疑顿了许久,也没能想的太明白。 一挥手绢,得了,还是听闺女的吧。 经验告诉她,听闺女的八成错不了。 苏雪桐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半,才捂着酸胀的后腰,下了楼。 她才在沙发上坐好,那个兰馨就端着一杯jú花茶放在了她的面前。 来大姨妈,喝寒凉的jú花,她是多想不开呢。 苏雪桐没有碰茶,也假装没有看见兰馨那张肿胀的脸。 她抬高了声音问:“管家呢?” 不多时,胖胖的管家就到了苏雪桐的跟前儿。 “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哦,我想找司铖怎么找?” 苏雪桐慢慢悠悠地说。 还别说,少帅临走前真的jiāo代过,要是这位大小姐说找他,就给她营所的电话号码。 要是大小姐没有提起过,就不要多嘴。 管家颔了颔首,笑的像个弥勒佛:“大小姐,少帅一般都会呆在营所。” “电话有吗?” “有。” 管家深怕苏雪桐不会用电话,亲自拨通了营所的号码,这才递给了一旁的她。 那厢接电话的是个正处在变声器的少年,声音沙哑。 苏雪桐听见一句“等一下”,就无聊地将话筒夹在了耳朵边。 大约等了半分钟,又听见那个少年说:“少帅正在忙,一会儿给你回电。” “哎”,苏雪桐唯恐他挂了线,赶忙出声:“那个……李二虎呢?” 少年不耐烦地说:“团长也在忙。” “怎么都在忙呀!我不管,太无聊了,我要去街上转转。”苏雪桐如此说完,倒是先扣住了话筒。 涂千汇举着手里的话筒,很是莫名其妙,闹不明白少帅在玩什么欲擒故纵。 “她说什么了?”只见少帅的一双眼睛将自己望定。 涂千汇撇了嘴,学着电话里娇滴滴的语气,“我不管……我要去街上转转。” 李二虎在一旁咧开了大嘴。 司铖瞪了他一眼,都是他出的鬼主意,让自己晾着她。还说什么被晾的人最难受。 不知道团子难不难受,反正他是难受极了。 司铖沉吟了片刻,吩咐涂千汇:“六点,你开车去家里接人。” 涂千汇早就想见见少帅传说中的小媳妇了,以前还在山上的时候,李二虎每月下山送钱,他总想跟着去。 有一回,偷偷摸摸跟了半路,被李二虎发现,给一脚踹了回去。 涂千汇五点钟就开着汽车到了洋房的外面,和管家一说明,翘脚坐在沙发上等那位娇滴滴。 如今已是夏末,夜风微凉。 苏雪桐在淡蓝色的旗袍外面罩了个月白色的披肩,她未施粉黛,只用手指点了些许口红,薄薄地在嘴唇上涂了一点点,也只是想起到润唇的作用。 涂千汇听见高跟鞋响起来的时候,下意识回头,只看了一眼,唰就把脸给扭了回来。 兰馨原本在后院打扫,听说少帅派了人回来,二话不说,就放下了扫帚,跑到前院来。 苏雪桐就站在廊下,等涂千汇调转车头。 她唯恐涂千汇看不见似的,特地叫了兰馨的名字,“你给我温个汤,我回来的时候用。” 兰馨仰着脸答“是”,也唯恐涂千汇看不见。 心里头还有些得意,下午那个土包子给少帅打电话,少帅都没接。想来,土包子在少帅心里的地位也好不好哪里去。 如此一来,老太太jiāo代的任务,一准儿能顺利完成。 洪庆楼外,司铖时不时看表。 他等了许久,才看见挂着军政府牌照的汽车缓缓向这边驶来。 人还未下车,他拧在一起的眉眼,先舒展开来。 待瞧见汽车门打开,一条纤细的小腿打先探了下来。 司铖忍不住想,团子的长相其实有点亏,明明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该瘦的地方瘦,可那个小脸,还是像小时候那般圆圆的。 不过,他还只喜欢那张团子脸了。 司铖走到了汽车门边,一伸手,带了把力。 苏雪桐从汽车里出来的瞬间,就被他揽到了臂弯的下面。 紧跟着,他低着眉眼向她瞧了过来,看她清秀的眉眼,看她挺翘的鼻梁,眼睛挪到她红润的小嘴时,脑子轰隆了一声,那是理智决堤了。 男人的长相有些妖孽。 你说他长相刚毅,刚毅中还偏偏透了些柔美。 就是说你要不知道他是个变态,这种长相的小哥哥,真的能让人一眼沉沦。 苏雪桐那颗二十几岁的心因着他的注视,晃动了好几下,上一辈子,她虽说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但追的星都是这种痞坏痞坏的小láng狗外形。 她不自在了一下,去推他的手。 “在这里吃饭是吗?” 司铖只见她一扭腰,就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心里像是陡然少了些什么,空落落的难受。 苏雪桐上了台阶,回了下眸。 “嗯,这儿的鱼还成。”司铖的声音传了过来。 等他走到了自己面前,苏雪桐的手像鱼一样穿过了他的臂弯,挽好了他才故意拖着腔调说:“少帅,你没有听说吗?我可是打烂了你家丫头的脸……” 这人可真有意思,她只等着看他会不会发难,没曾想,他看起来倒是真心的要请她吃饭。 那声“少帅”叫的司铖骨头都苏了一半,这简直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了。 两个字,他已经脑补出了一整晚。 司铖摸了摸鼻子,哑着声音说:“你连少帅都敢打,这世上还有你不敢打的人嘛!” 这一时半会儿的,苏雪桐实在是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打过他。 不应该啊,就她誓死保命的怂包个性,不应该对着世界BOSS下手。 难不成是原主? 苏雪桐的心都跟着扑通扑通快跳了两下,一双美丽的眼眸紧紧地盯着他。 司铖轻扬了嘴角,语气轻佻:“你看什么看……” 再看就把你吃掉。 第21章 变态大佬(21) 洪庆楼, 可是隆城顶顶有名的饭馆,听说开了得有百十年了。 司铖还没跟着苏言和到白木镇之前, 一天三顿饭, 至少得有一顿靠这酒楼施舍。 对面原还有家润泽酒楼,司铖背在身上的第一条人命, 就是因那酒楼而起。 往事不大愉快, 司铖回来后, 那家酒楼就被封了。 这些苏雪桐可不知晓。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酒楼,跑堂的小二识得司铖, 不用他吩咐,扯着嗓子喊:“楼上山月雅间儿。” 再一弯腰,伸长了手臂,在前带路,唯恐哪个不长眼睛的冲撞了贵人。 雕花的木门一合上, 这道门就隔开了外头的嘈杂声。 司铖脱了外头的军装, 只穿了件白衬衣, 衬托的他的眉眼越发的纯净。 这么gān净的一个人,实在是和信息里的变态相去甚远。 苏雪桐也把披肩从肩膀上撤了去,少女圆润的肩头露了出来,满屋子都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 司铖觉得有点燥, 解开了喉咙下面的衣扣, 喉头滚动了几下, 问她:“想吃什么?” 一让点吃的, 两个人就显得不那么生疏了, 苏雪桐抿了嘴笑:“鱼汤。” 司铖点头,“这儿的叫花jī也不错。” “成。”苏雪桐顿了下,舔了舔嘴唇:“想吃甜的。” “那八宝饭吧?”司铖推荐道。 “成。再要个麻辣豆腐,其实咱俩也吃不了多少。” 司铖又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片刻,可上菜的时候,哪止两人说的这几道,摆满了整整一桌。 小二最后一次进来,还带来了一瓶酒。 酒盖子一掀开,苏雪桐拿鼻子嗅了嗅,就知道这是一瓶花雕酒,酒jīng浓度不高,还不如她酿出来的呢! 司铖瞧见团子的猫鼻子动了又动,抬了眼眸去看她,“想喝?” 其实这酒本就是给她要的。 苏雪桐这几年的酒量就和酿酒的本事一样渐长,主要这不是得gān一行爱一行嘛! 自己酿的尝尝味儿,没事儿喝两口,不知不觉就成了千杯不醉的。 进城了三天,苏雪桐可是一口酒都没有喝过。 她闻着这雕花酒的味道一般,但是耐不住肚子里的酒虫。 司铖抿嘴笑了笑,伸手拿了酒盏,给她满上了一杯,再收回手,就给自己倒了半盏。 说来好笑,开飞机都能学会的司少帅,就是学不会喝酒。 高浓度的白酒一饮就醉,这雕花也就是一盏的量。 要不是今日高兴,他连一滴都不会沾。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的话都不多。 苏雪桐喝了一盏不过瘾,如同想要偷腥的馋猫,朝着酒瓶伸出了罪恶的小肉手。 司铖故意将眼睛瞥到了另一边,假装没有看见。 苏雪桐很是得意,给自己满上的时候,又顺手给司铖满上了。 后来的许多日子,苏雪桐都无比痛恨自己的这只罪恶小肉手。 她也不知道司铖长了一个能喝一斤酒的脸,却是个一沾酒就醉的。 当下自是仍不知。 苏雪桐沾了酒,喝嗨了,举着酒盏,就跟司铖chuī上了牛:“我跟你说,我酿的酒,比这个好喝,这酒没劲。前儿个,你叫人带我来这儿,也没个说法。我心想着八成是你,可又不敢确认。要不然,我就带上几坛子好酒,也省得我坐家里无聊了。” 这话半真半假,她十成知道是他,可就是到了现在也料不准他心里头想了什么。 难不成是还念了些她替他打了王半仙那一扁担的旧情? 若是他肯念旧情的话,那这事就好办。 司铖跟着团子一起端酒,虽说是一点一点抿来着,这会已然有些晕。 他看着她,哪儿哪儿都好看,红润的小嘴说话的时间,一噘一翘,每动一下,就仿似在他的心上瘙痒。 他直直看着她,只笑不说话。 苏雪桐可没醉。 被看的人心里直发毛。 心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变态都这样,表面上对你笑,憋着坏看你往后怎么叫? 是不是笑的越甜,就代表了越浓厚的恨意? 苏雪桐瞬间没了吃的心情,筷子掂了几下,倒是一个人喝光了大半瓶花雕。 不到八点,两个人都带了些酒意下楼。 涂千汇就站在汽车边,一瞧见司铖见谁都眯着眼睛勾着唇角,就知道大事不好。 他上前扶了司铖一把,低着声道:“少帅……喝了多少啊?” 司铖一把甩开了他,“回去。” “回哪儿?”涂千汇的脸色瞬间就yīn沉了下来。 “府里。”司铖说话的时候,偏着头,一点一点垂了两下,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可爱。 涂千汇瞥了眼站在台阶上的苏雪桐,“姑娘呢?”他的意思是要不要送她回洋房。 “回去。” “回府里?” “嗯。”司铖的眸子里浮现出了兴奋的笑意。 苏雪桐坐上车时,还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涂千汇开着车,时不时神情肃穆地往后看一眼,路越走越不对劲。 苏雪桐盯着窗外的路灯,疑惑地说:“这不是回去的路啊!” 涂千汇抿着嘴,并不回答。 苏雪桐更觉奇怪了,看向身旁的司铖。 那人还在看着她笑。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了脊背。 苏雪桐做好了随时扑倒在地、抱住司铖的大腿哭嚎的准备时,汽车停在了一座宽大的宅院前。 天太黑,宅院的跟前儿并没有路灯,只屋檐下悬挂了两盏红色的大灯笼。 门口的两个大狮子旁边,还站了两个扛枪的兵哥哥。 苏雪桐再一抬头看向宅院的匾额,只见上书两个飞扬跋扈的大字——“司府”。 这下子,她死活不愿意下车了。 可涂千汇打开了车门,司铖先她一步下了车,已然等在门前。 涂千汇朝她“哎”了一声,又拿下巴努了努司家的大门。 苏雪桐死死地扒住屁股下头的车座子,面无表情地狂摇头。 “姑娘,到地方了!”涂千汇挺不耐烦的语气。 这不废话嘛!见过多少稀罕的事情,也没见过小胳膊能拧的过粗大腿的。 不喝醉的少帅,或者还讲点道理。喝醉的少帅,呵呵哒,那是完全听不懂人话的。 果然,司铖等急了,一把扒开了涂千汇,弯腰进了车里,愣是一个公主抱,把人给抱了出来。 苏雪桐倒抽了一口气,还没准备哭呢! 司铖就用低沉的声音勾着魂似的哄她:“不许乱动。” 苏雪桐仰着头,将他的表情看在了眼里。 奇怪,他这会儿倒不笑了,抿着嘴,眉眼拧巴在了一起,跟不是回家而是吊孝似的。 就连动作也透着怪异。 司家的大门并不是喊开的。 司铖走到了门边,苏雪桐一点儿防备都没有,就只听咣当一声,司家的大门颤了几下,微微颤颤地打开了。 苏雪桐深怕那门板掉的时候砸到自己,吓得她不由自主就把头埋在了他的怀里。 司铖呵呵笑着,抱着她,一路畅通无阻。 司家的下人,见了司铖犹如见鬼,纷纷避让。 有的避让不及,战战兢兢地俯身跪在原地。 司铖抱着她,简直像个疯狂的压路机。 好好的一个青瓷大花瓶子,搁在那儿多好看啊! 司铖一脚踹了上去,哗啦碎了一地。 好好的一个雕花屏风,也没挡他道啊! 司铖又一脚上去,破个大dòng。 就别提那些个好好的桌椅板凳和花鸟鱼虫了。 他掏了枪,对着这些个物件,一通乱she,充分体现了变态的杀伤力。 苏雪桐后知后觉,旁的人是借酒消愁,但变态不一样,变态是借酒撒疯。 就是还没弄明白,他当他的疯子,非得抱着她gān什么劲! 正迷糊间,苏雪桐听见了一记苍老的声音。 “哎呀,我的个天啊,我刚买的前朝的大花瓶子哟哟哟……” 苏雪桐只觉这人“哟”的好笑,探了眼睛去瞧,便瞧见一个戴着抹额,拄着拐棍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看起来jīng神抖擞,走路的时候一脸的褶子都跟着她的动作轻颤着。 可见,气的不轻。 司老太太也瞧见了她,脸色唰就白了。 什么玩意儿,无媒无聘的,就敢赖在她孙子的怀里。 现在的小妖jīng们,真的是让人不省心。 司老太太暗地里啐了一口,瞪着眼睛问苏雪桐:“你是个什么东西?” 咦,这死老太婆,一张嘴就人身攻击。 苏雪桐才瞪大了眼睛,搂着她的司铖便替她呛了回去:“你是个什么东西?” 司老太太一听这话,头直晕,指着司铖的鼻子嚎:“你这个不孝的……” 司凯复的汽车才停在门前,一眼就看见了扒着门往里看的涂千汇。 他的额角顿时跳疼了起来。 司铖一般不回家,只有喝了酒才回。 男人喝酒不是什么大事,可司铖一喝就醉。 喝醉酒回家呢,也不算大事,也就是砸一砸东西,外加把他奶奶气晕好几回。 那孩子记仇,到现在都忘不了他奶奶赶他娘出门的事情。 果不其然,司凯复一踏进院子,就听见人喊:“快来人呐!老太太昏过去了。” 他咬牙切齿,脱了军装,抬手抽出腰间的皮带。心里想着,今儿说什么,都得把那小子摁在地上抽一顿才行。 你说说这都到十八可以娶媳妇的年纪了,出去了人人都说他有个能gān的好儿子。可一喝酒呢,不闹得家里jī飞狗跳,那就不开心。 前儿个,老太太还跟他提了一下市长家的闺女和司铖的年纪相仿。要不是司铖年幼的时候,把市长家的儿子给弄死了,这门儿亲事自是不赖。 司凯复一面迈着大步赶赴大型狗跳现场,一面琢磨着是不是要把司铖的亲事给定下来。 还没有进门呢,这就看见了司铖怀里头抱着的…姑娘。 司凯复觉得自己有点儿眼花。嘿,敢情这次是组团回来闹的。 “司铖!”司凯复嘶了一声,忍着牙疼,叫了混蛋儿子的名字。 司铖偏了偏头,没搭理他,倒是低声跟苏雪桐科普:“团子,这是我爹,亲的。” 几目相对,场面一度很是尴尬。 就老太太被一语KO的时候,苏雪桐蹬着脚,就想要从司铖的怀里跳下来。 可司铖蹬着眼睛不许,哄孩子似的跟她讲:“你别着急,还有更好玩的。” 事实真的证明了,变态要是变态起来,别说一个她了,就是十个她那也是拉不住的。 儿子压根儿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司凯复的头也有点晕,皮带高高地举了起来。 司铖一个转身,埋着脑袋,捂紧了怀里的团子,留一个后背。 就是司铖转身的时间,司凯复的眼睛瞪大了——那姑娘手上戴着的银镯子……正是那年他送给佩甄的。 司凯复的手又缓缓放了下来,沉默了半晌,吩咐道:“去给少爷和…少夫人收拾好房间。” 嗯?! 下人们懵bī了。 哪儿来的少夫人啊? 可督军说是就是了。 “丫头,你哄哄他,让他赶紧睡去,有什么事情明儿一早酒醒了再说!” 苏雪桐也懵了很久,才意识到司凯复在跟自己说话。 “嗯?”苏雪桐苦着脸心说这怎么哄啊! 可司凯复一脸期盼地盯着她,言语中的信任让她备觉恐慌,仿佛有千斤重的担子,吧嗒就落到了她脆弱的肩膀上。 还有这儿的氛围也太奇怪了。 苏雪桐勉为其难地碰了碰司铖的胸膛:“你累吗?” 她的套路是这样的,她先问他累不累,他要是说累,她紧跟着就会说“那你先把我放下”。 毕竟自己的自由还是得靠自己的双腿来寻觅。 不曾想,司铖慡快地答:“不累。” 两个字封死了她的后话。 苏雪桐缓了缓郁闷的心情,又问他:“司铖,那你困吗?” 司铖疑顿了片刻,抱着她出门右拐,一路向前,就进了一个种满花草的小院子。 “你又要gān嘛?”苏雪桐冷着脸,下意识道:“我不管你想gān嘛,都先把我放下。” 司铖不声不响,踢了门进屋,走到一个雕花的大chuáng前,还真就给她放下了。 可是苏雪桐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他整个人就压了上来。 他的头就埋在她的颈窝里,双手将她的双手固定在了头顶。 “你、你……”苏雪桐一动都不敢多动,毕竟变态的爱好万一是她越动他越兴奋呢! 她准备好哭的时候,颈窝里的人蹭了她两下,还拿舌头尖舔了舔她的脸,像是开吃前浅尝一口似的。 苏雪桐被舔懵了,浑身犹如触了电。 等她从先前的刺激劲儿里回过了神,耳边已传来了他均匀的呼吸声音。 这一晚上,大起大落的心境,她跟着变态体验了好几次。就好比是坐云霄飞车,旁边的变态一边“哦吼好刺激”,一边狂láng的放声大笑。 而她呢,麻痹这什么鬼,麻痹这又是什么鬼……对,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心情。 现如今,苏雪桐仍然不知道原主是怎么成了司铖媳妇儿的,但她很清楚自己是怎么上了变态的chuáng。 她静下心来,想要理一理这两日的事情。 可脑袋里装的是一团乱麻,理是理不清的,但她知晓那个司老太太肯定是个麻烦jīng。 另一边,晕过去的司老麻烦jīng一醒来,就听旁边的人跟她道喜:“恭喜老太太,少帅要成亲了。” 司老太太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心里还想着定是他儿子看不过眼,终于出手了。 那个呜呼哀哉呀,总算是有了一件顺心的事情,她撑着手臂要坐起来,下意识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才问出了主要问题:“跟谁?” “就是少帅带回来的姑娘。”旁边伺候的人说。 司老太太眼睛一翻,再一次晕了过去。 孙子不如人意,原还想娶一个如意的孙媳妇……那叫一个家门不幸呐! 第22章 变态大佬(22) 那厢的司铖总算是不闹腾了。 司凯复去了趟自己老娘的房间, 自己的儿子气晕了自己的老娘,最难做的还是他这个中间的夹板, 向着谁都没有好日子过。 说来也有意思, 司老太太每回晕,都是等儿子来看的时候, 才能悠悠醒来。 司凯复的经验也是多了, 一听见他娘从嗓子里“嗯哼”了一声, 他就即刻站了起来,吩咐伺候的人:“好好看伺候着, 有事立刻去请大夫。” 说罢,抬腿就溜。 要不然呢! 要听他老娘跟他哭诉,她是怎么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地将他拉扯大的嘛! 那套说辞,他从小到大听了无数遍, 老早就听厌了。 另一个, 也别说司铖有心结了, 就连他也有。 他与佩甄是自由恋爱,那时他还在南平读书,两个情投意合的青年男女,在无媒无聘的情形下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住在了一起。 可时局也是那时候乱的, 他有满腔的抱负, 跟着当时的导师一起, 参加了起义军。 而佩甄就是那个时候怀上了身孕。 一边是伟大的抱负, 另一边是自己的妻小。 他做出了一个让他后悔了无数年的决定。 他让佩甄一个人从南平到隆城,投靠他娘,当时是想着,他娘怎么也会看在佩甄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尽心尽力。 时局一乱起来,就是十数年的光yīn,他几经生死,才爬上如今的位置。 前几年回到隆城,原以为可以和佩甄、孩子相聚。 没曾想,得到的竟然是佩甄从来都没有回来过的消息。 这话,当然是他娘告诉他的。 他也一直深信不疑,到处派人寻找佩甄。 直到一年前,司铖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原来那年,佩甄回来过,是他娘不让她进门。 那之后,佩甄就带着孩子,孤苦伶仃地在隆城度日。 再之后,他的佩甄死了。 可即使心里有滔天的怨恨,老娘总归还是老娘,谁都能不管她,唯他不可以。 给她锦衣玉食,却又放任儿子时不时地闹上一下子。 司凯复踏出司老太太的房间时,还听见了司老太太嘶哑的吼叫声音,“阿复,你是不是要和你儿子一起,气死你老娘!” 司凯复的步子并没有停顿,出了小院子,七拐八拐到了自己的书房。 门口的守卫提醒,书桌上有二姨太温好的汤。 这位二姨太是他的上峰的表亲,他这位上峰,就是他一直跟随着的那位导师。 人俱是这样,一无所有的时候,才会至纯至真。 如今他与导师的关系,也得用这种方式来维系。 司凯复一瞧见桌子上的汤,原本就yīn沉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二姨太在书房呆了多久?” “放下汤就离开了。”门口的卫兵答。 司凯复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吩咐副官许程,“你去告诉二姨太,以后不用给我送汤了。” “是。” “再有,你去查查少帅带回来的那个姑娘。” “是。” 是个人总有来处。 按理说,那位姑娘的来处,还是问问司铖的身边人最清楚。 可别看那个小子现在还只是少帅,但身边人的嘴巴,并非是他这个督军能够撬开的。 司凯复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才让人把那个苏雪桐的来处摸了个一清二楚,又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做了决定。 他掐灭了手里的烟蒂,吩咐副官:“准备准备。” “是。”副官陪着督军在书房里熬了整整一宿,既然是心腹,自是知道督军说的准备准备是个什么意思。 早上八点,魂不守舍的谭秀珠接到督军府的电话时,脑子里乱哄哄的。 女儿一夜未归,虽说昨晚有人打来电话说她是跟司铖在一起。可她这心也是七上八下,忐忑的不行。 再有女儿的消息,那边说她要嫁人了。 嫁的还不是旁的人,正是少帅司铖,电话里的人自称是司铖的父亲,那就是督军喽! 督军很是和善地训问她的意见如何。 谭秀珠倒抽了口气,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有问题的呀!” 转念又想,这也不是她嫁人,闺女是个主意和脾气都大的,她磕巴了一下说:“那个督军啊,这件事情还得雪桐她自己拿主意。” “好的,我知道了。”司凯复将电话递给了许程。 许程啪一声,就把电话给扣住了。 洋房里,谭秀珠揉着手绢,坐到了沙发上。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她觉着这事儿吧,靠谱儿。 别看她闺女嘴上说不要,可一出手就是一个准儿呢! 谭秀珠越想越开心,喜色跃在眉梢之上,想要掩都掩不住。 兰馨拿了抹布,在餐桌旁绕来绕去,怎么看土包子的娘都像个神经病。一会儿愁,一会儿乐,可不是有病! 别以为那对母女在想什么她不知晓,就她们想的那事儿啊,在她看来就是痴心妄想。 就算少帅和督军是个好哄的,可她们老太太可是有一双如鹰一样锐利的眼睛。 不止这个,手段还有很多呢! 兰馨对她们家老太太有着莫名的自信心。 —— 八点过去,那厢的谭秀珠已经在想要给闺女准备什么嫁妆的时候。 督军府里的苏雪桐还没睡醒。 她昨晚上的经历完全可以用匪夷所思和销魂来形容,先是司铖闹了那么一场,紧跟着自己的思维发散,愣是瞪着眼睛躺了半宿,这才昏昏沉沉地睡着。 一觉醒来,苏雪桐先是以为自己还在白木镇的苏家,仔细一瞅,环境不对。接着又以为自己睡的是洋房的欧式大chuáng,再一瞅,更不对了。 这时,才陡然想起来,司铖那个变态昨天做过的变态事迹,兀的一下脑壳儿又疼了。 脸对脸还躺着的那个罪魁祸首,好看的眉眼呈现出了最舒展的状态,长长的眼睫合在了一起,一颤一颤的。 苏雪桐就瞥了他一眼,直觉告诉她,他已经醒了。 苏雪桐想跟他谈谈人生。 世人皆苦,谁能保证自己这一辈子就不遇着一点糟心的事情呢? 比如他,虽然幼年过得并不怎么开心,但他现在多好啊! 再比如她,幼年过得倒还行,可现在她爹在哪儿,到现在都是个未知的事情。 所以,人得会自己开解自己。 不要总是揪着过去的那些个仇恨,总憋在心里,这人他怎么会不变态呢? 心里的腹稿有一大篇,字字都是明着劝司铖对司老太太放下成见,可字字也都是在暗着劝司铖忘记谭秀珠造的那些孽。 苏雪桐伸手推了司铖一把,不知道是不是幅度太大,司铖的眼睛没睁开,她的眼睛倒是瞪圆了。 “司铖,找个丫头过来,快点!” 司铖早就醒来了,眯着眼睛看了怀里的团子半天。 这会儿听见他的声音,故意缓缓睁开了眼,“我这院里没有丫头,你想gān什么跟我说!” 苏雪桐想拍死了他,再拍死自己,难得的老脸一红。 可眼下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她挪了挪身子。 算起来她今日已经是第3天了,往常第3天月信都该走了。这回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不仅没走,反倒…… 司铖已经看见了,团子挪过去的地方,有一团殷红的血迹。 司铖眨了眨清亮的眼睛,盯着那染了血的chuáng单看了很久,这才把眼神挪到了苏雪桐的脸上。 苏雪桐愣了片刻,以为误会大了,赶紧摆着手说:“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她也以为他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不轨的事情,事实上,他一倒头就睡了不是。 司铖心说,他都说什么了?明明什么都没说。 他抬高了声音喊:“去,带两个丫头过来。” 这事儿吧,他一个男人着实不好解决。 涂千汇听到少帅的命令,出了院子,随便抓了两个丫头过来。 苏雪桐洗了个澡,里里外外都换上了gān净的衣裳。 丫头也铺好了chuáng单,抱着换下来的,要拿到外面洗。 司铖卷着衣袖洗完了脸,瞧了会儿穿衣镜前的团子,再回神,斜睨着她们,语气冰冷:“知道该怎么说吗?” 两个丫头吓得连连点头。 其中的一个倒是机灵,“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过来给少帅收拾房间。” “chuáng单洗gān净。” “是的少帅。” “不该说的不要说。” “是的少帅。” —— 司老太太那儿很快就得了消息。 “你说什么……落红……”司老太太咬了咬牙根儿,“瞧瞧,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娘就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如今他还想娶个狐媚子进司府。我原先就说了,这个孽种是不是阿复的都不一定。阿复那儿怎么说?” 司老太太身侧的是一个年约二十的绝色女子,她微微笑了笑说:“回老太太,督军已经jiāo待了下去,该算日子的算日子,该办彩礼的办彩礼,我想着这不日就要迎进门来了。” 司老太太重重地叹了口气,再一瞥那绝色女子,咂了咂嘴,不满地说:“我说二姨太,你这肚子…这么久了,怎会没有一点动静。可别到时你都做了小奶奶,你这肚子还是不争气……” 二姨太扭了下身子,拿帕子掩了掩嘴,尴尬地笑。 与此同时,司铖送了苏雪桐回洋房,她才一进门,谭秀珠就盯着她上下猛瞧。 “娘……”苏雪桐啼笑皆非地叫。 她可是好好的,圆润的去,圆润的回,没受一点儿委屈,也没少一点儿东西。 可司铖与她的婚礼似乎是板上钉了钉。 苏雪桐一开始并不着急,就司府那一团子乱麻,有人比她还不想让她嫁进去。 听闻那司老太太闹了好大一通,都没能让督军改变主意。 苏雪桐这才真的着急了。 第23章 变态大佬(23) 自打那尴尬的一睡之后, 司铖又是三天没有出现。 听说少帅一向勤政,最爱gān的事情就是呆在营所里练兵, 连家都是不经常回去的。 这话苏雪桐是听谁说的呢! 就是听营所外面那个卖馄饨的老大爷瞎白话的。 苏雪桐心想, 司铖勤不勤政他不知道,但一个男人不爱回家, 总有他不爱回家的原因。 这原因, 她知道九成九。 就是不知, 那个变态到底是怀了什么样的心思,想要娶她回家。 凭什么啊? 他自己都不爱回家。 恐怕娶她回家, 就是为了和他奶奶唱对台戏,气死哪个,他都高兴吧! 苏雪桐慢慢悠悠吃完了一碗馄饨,才又慢慢悠悠地往营所走去。 营所就在隆城城门边,门口的杨柳树下, 站了两个扛枪的卫兵。 卫兵拦住了苏雪桐的路, “gān吗的?” “来找你们少帅的。” “去去去, 一边儿去。” 苏雪桐都来不及报上自己的姓名,就被卫兵轰到了一边。 其中的一个还嘀嘀咕咕:“要说这新时代就是好啊,姑娘追着小伙子满大街跑。” 另一个道:“我呸你一脸,咱们少帅是普通的小伙子嘛!” 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 苏雪桐按捺下了肚子里那句牛气哄哄的话, 决定蹲守在一边先瞧瞧, 没准儿就能蹲到一颗朱砂痣呢!毕竟白月光不是嫁人了, 而人是得有感情寄托的。 苏雪桐也没走远, 就呆在几步以外的另一棵杨柳树下。 那两个卫兵见她不再上前,也就没有下了狠劲驱赶。 苏雪桐挺无聊的盯着脚上的绣花鞋。 和鞋柜里一双双难穿要命的高跟鞋相比,她还是喜欢谭秀珠手做的绣花鞋,底子柔软,也很好看。 谭秀珠对她的好,自是无需质疑的。 要不然她哪还用费了牛劲和司铖周旋,早就把谭秀珠给祭出去了。